白吉此时真如百爪挠心,在房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魂魄里低声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想什么?』

杨墨却半晌不出声,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他带着玩味的眼神,微笑着不急不徐地坐在沙发上,以前他批评下属或者开除员工时经常就是这种表情,她越想越是心慌,总觉得肯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象杨墨那么冷静强韧的人,居然会突然说放弃比赛,不要这个身体了?

出家人好歹也要挣扎一下呢,他怎的就这么突然放弃一切了?

不对!

她蓦的醒悟过来,他方才说了是假的,那为什么要对她说假话?耍她?还是以退为进苦肉计?可是一直以来他们相处良好,在有发展性的气氛之下共同建立了柏黠这个角色的正常生活,就算偶尔有着分歧与争论,也是为了界柱肉身的和平发展,不至于到分道扬镳的地步吧?

想了半天,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

她团团转了一会儿,突然省起这半天杨墨还一语未发,顿时怒火高涨,干脆用嘴巴吼了出来:“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啊!”杨墨仍是没有动静,她等了片刻,转了转眼珠又补充道,“我最讨厌婆婆妈妈的男人!”

室内一片安静,窗外一线阳光逐渐沉没到地平线上,杨墨仍然没有任何信息传来。 她的怒气逐渐转变为担心——难不成,他已经消失了?

这个念头让她大为恐慌起来,小声地问道:『羊羊?Hello,羊羊?你在不在?杨墨?杨总?杨沙猪?』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白吉听见后愣了两三秒,顿时火冒三丈:『kao,你在为什么不答话!?』

他边笑边应道:『我在看你能忍多少秒。 』

『忍你妹。 你这头沙猪!你……』她心里想到前面地问题,话锋一转。 『不对!不要岔开话题!你前面讲的离开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我?』

他答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是很想离开的,准确的说,是分开,各自有独立的身体。 』

她愣愣地听了半晌,问道:『你……是这个意思?没了?』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她深吸了口气。 抚着胸口数度呼吸之后,还是忍不住咆哮起来,如海上风暴般xian起万丈怒涛,直扑向他的魂魄,搅得肉身地魂识海之中一片混乱,狂风巨浪:『你就是个沙猪,搞什么东西!讲莫名其妙的话,做莫名其妙地事!你还想不想好了?啊?耍我啊!我……』

他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想我离开吗?』

她如同被封住痒气的火焰。 气势顿时一落千丈,生气地抿着嘴唇沉默了半晌,这才生硬地答道:『不想!』顿了顿,又连珠炮地叫起来,『废话,我当然不想!你离开了。 就剩我一个人在唐朝,人生地不熟的,我怎么办?碰上那些对我有企图的人,我不是要吃亏了?』

杨墨静静听着,一语不发,待到她讲完了,才以一种兴趣缺缺的口气道:『理由找完了?』

她象感受到危险,竖起了颈毛的猫咪,伸出爪子,低声呜吼道:『什么理由?』

他则象是接近胜利地猎人。 从容不迫地道:『为你不愿意我离开的真正原因。 找掩护的理由。 』

『什么意思?』

他的魂魄轻轻撞了她一下,又弹了开去。 引得她不舒服的抖了抖,才慢悠悠地道:『你这个人其实并不笨,头脑、手腕、魄力,你一样不缺,只不过你对于兴趣以外的事不够努力。 你并非毫无生存力,关于这一点,今天发生的事不就证明了吗?即使没有我,你也干的漂亮,所以你其实很清楚,你并不需要我,尤其是在生存力方面,对于穿越,你地适应力比我强。 』

她听他罗哩罗嗦、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不禁有些烦燥,打断他的讲述道:『讲重点!』

『重点不是说了吗?你有个真正的,不愿意我离开的理由,可是你却不愿意承认。 为了掩饰这个理由,你就拼命找借口,什么你不行啊,你太差啊……』

她几乎要暴跳如雷,忍不住冲口而出咆哮道:“我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他等她咆哮完了,才慢条斯理地道:“你有。 ”

她皱起鼻子大叫:“你又知道?那你说是什么!”

杨墨却在这里沉默下来,无论白吉怎样怒吼叫骂都不出声,等她骂地没劲儿了,象是放完气的气球,拖着脚步颓丧地挪到床边时,才轻轻地以耳语道:『我不能说。 』

她也喊累了,脾气散个净光,弯腰呵背哑着嗓子坐在床榻边,即迷茫于自己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又无奈疲倦地道:“为什么不能说?”

他地声音几近怜爱:『因为一旦说了,你就会做出蠢事来。 』

『我不会的。 』

『不,你会。 』他的语气坚决,『因为你害怕,你害怕受到伤害,所以你宁愿逃避,也不愿意面对现实。 』

『我没有……』

白吉的手突然轻轻覆上她的嘴,那是杨墨的动作,却显得温柔与怜惜:『时间会证明我的话,你也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相信我,你如果现在知道了,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逃跑的。 』

许是觉得累了,又或者知道不会问出什么结果,她没有再反驳什么。 维持着这个姿势,慢慢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安静下来。

只是躺了一会儿,她便觉得眼皮不自觉地沉重起来,脑袋飘浮着,似乎在天上飞。 脚下踩的全是软绵绵地棉花糖,她就这么轻一脚重一脚地走了一会儿。 便忍不住趴了下来,觉得身下地床垫软绵轻和,虽然心中疑惑怎会这时候有了困意,可是却抵不过那一波波袭来地欲望,渐渐沉入睡眠之海中。

『我……睡会儿。 』她迷迷糊糊地道,对于杨墨的行为虽然不解,可是她知道。 如若他不想讲,她怎样逼迫都是无果,如今唯有暂且撤退,一切容后再说,『我们之间地事……没完呢。 』

她的意识很快坠入黑暗之中,没有感觉到杨墨又坐了起来,温柔地暗道:『我们之间不会完的。 晚安,白吉。 』

他地目光锐利起来。 看向门口,那门似乎感应到般,慢慢推了开来,门外的白发少年脸上带着意味深长地表情。

他站起身整理好衣服,坐在床榻边平静地问道:“何事?”

“我感到有人念静心咒,所以上来看看。 ”老鬼缓步走进房内。 背着手站在窗边,瘦小的身影一如少年,“刚才白吉在叫什么?”

“她经常大吵大叫的,有什么关系?”杨墨不以为意地随口应道,“倒是你,扯上鸳鸯酒仙又想干什么?再耍我们一次?”

少年转过头来,眯细了眼睛带上几分狡黠的神色:“你还想不出来我要干什么?”

“应该说我懒得再去想。 ”他一屁股在桌边坐下来,倚着着身子淡然道,“我说过,我不会再和你玩猜来猜去的游戏。 你要设诡计也好。 圈套也好,我只说一句。 ‘不要把你自己也玩进去’。 因为毕竟你不敢杀我,也许你曾经有过杀我的念头,可是不杀,比杀得到的好处更多。 ”

少年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带着意外与不肯定地道:“刚才地不是你对不对?”

杨墨心里暗惊,面上却没有lou出任何神色来,平静地应道:“自然是我。 除了我还会是谁?”

“不对,是白吉。 ”少年带着发现新大陆的神色,慢慢绕过来,凑近了摆出微笑,“刚才处理鸳鸯酒仙时是白吉,不是你。 ”

杨墨并没有纠缠,歪了歪头微笑道:“随便你想。 不过如果你没事,我要下去吃饭了。 ”

老鬼斜着眼睛,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你为什么对白吉念静心咒?”

杨墨显出几分好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的反应会告诉我的。 ”

老鬼有种预感,他又会有新的玩具,对于视生命为玩具,他没有任何负罪感。

虽然曾经为人,可是如今已变,凡人的七情六欲与他无干,有时见着那些在红尘中挣扎的男男女女,他便忍不住戏耍一番,严云如是,莫言如是,凌飞如是,朱裴与煌如是,白吉与杨墨也如是。

他地双眼精光闪闪,亮如宝石,一个腾身坐上窗台,身影渐渐消融,化入夜色之中,寥寥数语却飘散在空中,让杨墨心中不安:“反正我总会知道的,你自己看着办。 ”

他走到窗边,撑在窗抬上深呼了口气,不是为着老鬼的话,是为着白吉。

试探成功了,白吉果然在心里有那么一份情愫,可是他不确定,那是爱,还是依赖,又或者只是一种伙伴意识?可是他却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心意,她的感叹与想法,也越来越吸引他的关注,她地一语一言,都忍不住让他去倾听,这种感情他无法阻止,他以前便知道,阻止不过是螳螂挡车,毫无用处。

竹儿在门外喊道:“小姐,吃饭了。 ”

他转身离开房间,顺着楼梯往一楼走去,厅堂里传来饭香与人声,还未见面,便闻得鸳鸯酒仙与莫言的说笑。

杨墨却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在脑中似乎自言自语般道:『白吉,如果说我们以前是背kao着kao,如今我已转了身,你到什么时候才会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