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寂静的好象死了。

白吉蜷缩在凌飞怀里,捂着脑袋,等待着意料中的巨响传来,片刻之后,却什么也没发生。

她慢慢抬起头,凌飞正紧紧的抱着她,把身体当作挡箭牌,准备为她抵挡伤害,他也看的出来,那样争斗之后,鄂城没理由再存在。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吉眼睛所见的,仍是死寂、单调的鄂城,她从凌飞怀里抱拖出来,四处打量着,没有火女,没有地上长出来的男人,就连老鬼化成的白色巨人也消失不见。

凌飞跟着站了起来,还未看清周围,却先拉起她的手,说道:“别怕。 ”

白吉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似乎碰上极可笑的事,可眼中却带着泪光,她象朋友一样给了凌飞一个大大的拥抱,满含内疚的道:“你是个好人。 ”

凌飞轻轻顺着她的背,声音一如即往的平静,带着几分温柔重复着:“别怕。 ”

“嗯,我不怕!”

她再直起身子,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精神虽然振作起来,却对眼前的事情无可奈何:“这里到底是哪里……”暗中却叫道,『羊羊,说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 』杨墨的声音没有一丝急燥,却奇怪的带着点不稳的颤音,『老鬼这家伙又跑了。 』

『那你可以解释一下前面的事情了吗?』

好奇心让白吉抓耳挠腮,象个吃不到桃子地小猴子。 她急欲知道杨墨这一连串行动的目地,也想知道,他对于眼前这事怎么处理。

『我们先去疯妇每天跑的地方吧,一边走我一边说。 』

白吉拉起一语不发的凌飞往目的地走去,边走边说:『你等等,你用嘴说的,让凌飞知道也能多一个人商量。 』

这句应该的话显然出乎杨墨意料之外。 他保持了沉默,过了半晌不闻声音响起地她又催促了一遍。 他似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叙述。

“不管从哪里方面想,疯妇发疯和衣服都有着必然地关系,可是我们摸过衣服,也看过、碰过,王二牛也是,我们却没有任何一人发疯,所以我想。 既然这些都与发疯没关系,那么最有可能就是把衣服穿在身上,王二牛也曾经说过,他一拖掉衣服,疯妇就象死了一样,现在看起来,那件衣服应该就是联系这个世界和现实鄂城的关键。 ”

宽阔的路上,那些打斗的痕迹全部消失。 死气沉沉的空气里,杨墨的声音形成小小的回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杨墨歇了歇,凌飞只是听着,却丝毫不放松拉着白吉地手——自然也是拉着杨墨——这令他心底有些不悦,讲出来的话急促起来。

“凌飞曾经说过。 衣服是死的,不可能会不断的生成气息,必须有个地方可以补充,那么如果衣服是到这里来的关键,气息来源自然也可以解释了,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件衣服,应该就象是一个开口,不断从这里汲取着仙气和妖气。 ”

凌飞cha嘴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们……我上次晕倒,就是来到这里。 ”杨墨对凌飞极快的解释道。

“这里是鄂城?”

杨墨摇了摇头。 突地站定脚步。 指着城里的南边道:“你看那边。 ”

凌飞依言看去,半晌后疑惑的转过头来。

“什么也没看见对不对?”杨墨叹息了一声。 “可是在这里应该能看见的,这里是我们等疯妇的地方,来了两次,你还记得不?”

凌飞没有对杨墨这种说教般的详细解释lou出半点不耐烦,径自点了点头。

“我们在这个位置,每次往南边看,都可以看见救你出来时那个大宅地一颗银杏,那颗银杏很高,完全可以看见,你现在仔细看下,在kao近屋顶的位置,是不是有块极小的枝杈,就是那颗银杏。 ”

“银杏被打断了?”

凌飞思考了半晌,只能得出这个比较符合逻辑的结论,却换来杨墨含着淡淡嘲笑的回答:“非也,疯妇穿的衣服,我曾经给人看过,据称是北魏时期的,再加上这城里奇怪的状态,和那颗突然变矮的银杏,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里并非是我们呆的那个鄂城,而是一百多年前地鄂城。 ”

凌飞仍是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白吉倒是无语半晌,突然叫了起来:『这里是一百年前地鄂城!?一百年前有鄂城吗!?』

杨墨带着一丝快意道:『有这个城,可是未必叫鄂城。 』

『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又往前穿了一百年?不带这样穿的啊!』

『我们没往前穿,我本来以为这里应该是幻境之类地地方,后来又觉得不象,不是幻觉,而是类似……唔,我形容不来,就是时间出现扭曲,怎么说来着?』

白吉想了想道:『时间断层?』

『对!时间断层!』杨墨往地上坐下来,也不管灰尘满地,『这里就是个时间断层,所以,刚才那些,虽然是真的,可是转眼之间就没了,也不用惊讶,也许一转间又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事。 』

白吉混乱的脑袋渐渐开始冷静下来,她回忆着先前老鬼的表现,再结合杨墨说的话:『可是,我觉得老鬼过来后,很恼火的样子,按理说,他不是早就知道了这里是怎么回事了吗?』

『他确实应该知道。 』杨墨的话中带上几许苦涩,『可是,我大概把他估计的太厉害,或者把这里估计的太普通了……』

她的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就好象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怎么说?』

『从他的反应来看,很有可能……』杨墨咽了口唾沫,有些能体会到白吉做错事时的感觉了,『很有可能,他能把我们从这里捞出去,但是,却没有办法从里面出去。 』

『……』

白吉一瞬间觉得呼吸被冻结,她很想跳起来大叫,杨墨你这头沙猪你怎么能这样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云云,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犯了个如此大的错误,她可以尽情的骂他,无情的羞辱他……可是最终,她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低垂着头,望着地面,张大着嘴半晌,憋出来一句。

『我肚子饿了。 』

杨墨怎么也没想到白吉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片刻的迷惑后,他立刻明白过来——她在逃避!

面对这种天塌下来的大事时,白吉反射性的总是蒙上眼睛,掩上耳朵,去寻找一些别的事来,把危机挡在欢乐的背后,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人前保持笑容,而不是崩溃的大喊大叫。

『白吉,别逃避。 』

“我们去找有没有吃的吧。 ”白吉似乎全然没听见,站起身来冲凌飞说道,脸上仍然带着无谓的笑容。

『白吉,你逃避没有用的!』

杨墨此刻才了解,为什么她会在穿越后那么快的接受现实,为什么她总是做出一付不在乎的样子,为什么她总是无视眼前的障碍,他是个敢于承认错误的人,或者说,他习惯于承认错误——如果是真正错误的话,他认为这样,才能更好的进步——所以他份外不能忍受逃避现实、装驼鸟的白吉,他宁愿她象以前那种有话直说,大声的冲他发泄怒火,也好过不承认绝望的境地。

白吉拉着凌飞在城里乱窜,寻找着不存在的食物,听得杨墨在脑中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冰冷,当他终闭口不语时,她也终于松了口气,她心里紧绷的弦只要再压上几个字,就会嘣的一声断掉,她的笑容就会消失,害怕的内心就会暴lou出来。

『胆小鬼。 』

这三个字幽幽的、低低的,好象漫不经心,却直直的敲进白吉的心里,她立定当场,听见杨墨继续以不屑的口气道:『没用的胆小鬼。 』

『我、我不是胆小鬼……』

『你怎么不是?哦,对,你不是胆小鬼,你是无胆,即没本事,也没胆量,只会逃避问题,不会改变自己,你就象一块不合形的砖,一到社会这个机器上就被修理的头破血流,还自诩坚持,却看不见自己的缺点,不会与人沟通,抱残守缺,眼光短浅……』

『闭嘴!闭嘴!!闭嘴!!!』白吉象疯了一样咆哮起来,甚至冲口而出,“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没错!我没错!”

极刚易折,杨墨很清楚,白吉过于钢性的外壳,碰上负担不起的困难时,只有抱起脑袋逃避,才能守住内心的平衡,如今那份平衡被打破了,他却连给她一个拥抱都不行,因为他没有一个身体。

只是幸好,这里还有另一个人,虽然杨墨已经察觉出来,他对凌飞有着莫名的敌意,可是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体温有血肉。

虽然凌飞很呆,可是不要紧,至少杨墨不呆,他叹口气,拉过凌飞给对方一个熊抱,凡人的血肉之躯,对于治疗同类的心伤,确实有着奇异的功效,白吉把脑袋枕在凌飞肩膀上放声大哭,这里没有人,没有陌生的眼光,她可以尽情的哭泣,甚至不用担心浪费时间——这里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