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患难见真情

从香港飞到约翰内斯堡的奥利弗坦博国际机场要十多个小时,陈媛上了飞机就开始睡觉,把整个人都藏在毯子里,空姐送来的东西不管是水还是饭都没有动。陈媛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其实并没有睡着,脑袋很混乱,好的坏的掺杂在一起,完全思考不了东西,也静不下来。

“女士您好,我们的飞机已经降落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空姐温柔地拉开毛毯的一角,就看见脸色苍白陈媛,眼眶猩红,唇色苍白。

“女士?”

见陈媛的状态实在太差,那样子就像极度贫血的病人,空姐试探地开口再叫了她一声,如果还是没有回应要马上叫急救车。

“我知道了,谢谢。”

陈媛动了动身子,保持这个动作十多个小时,感觉全身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疼得厉害,不过她倒是喜欢这种酸疼,因为身上疼的话,心上的疼就能少点。她看了一眼机舱外,外面繁星闪烁,果然和梁帅帅说的一样,很美。

陈媛甩了甩头,打开了手机,接连不断的提示音响起,各种消息顿时占满了屏幕,陈媛找到孟翔的号码,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其它什么都不要说,告诉我梁帅帅在哪个医院。”

陈媛怕孟翔又说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干脆就不让他说了。

“嫂子,现在太晚了,董事长找的人已经在机场等着你了,海关那边也打好招呼了,要不你先去酒店休息一下,明早再去吧,我明天晚上也能到。”

“哪个医院?”

“嫂子,你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哪个医院!”

陈媛固执地坚持着,不论孟翔怎么说她只是不停地问梁帅帅在哪个医院,孟翔拗不过她,只能说了他在约翰内斯堡综合医院。

“好。”

陈媛再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挂掉电话,搜索约翰内斯堡综合医院的地址。

周钏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深一步浅一步走得快要跌倒,周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没有上去扶她,陈媛现在的状况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而且自己也答应孟翔不会让陈媛知道自己也跟来约翰内斯堡,自己要做的就是远远的看好她,保护好她就好。

“陈小姐?”

来接机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看着他一身考究的西装,应该是开普敦分公司管理层级别的人物,他也刚从开普敦机场飞到奥利弗坦博国际机场没多久,一起飞过来的几个人已经先去医院了,他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陈媛,确保她的安全。

他还以为这么多人里,要找到陈媛应该会费点功夫,但陈媛那张比纸还白的脸在一堆人里简直不要太明显,一眼就能认出来,和梁洺清发的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姑娘简直判如两人。

“您好!”

“您好,我是初阳开普敦分公司的总经理,梁朝阳。”

陈媛朝他点点头,“麻烦直接去约翰内斯堡综合医院。”

陈媛说完直接大步往出口的地方走去,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给梁朝阳,陈媛知道梁朝阳开口要说的也是什么先去酒店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医院之类的话。陈媛不想听这些,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告诉他自己一定要立即去医院的决心,她现在只想马上到梁帅帅身边。

“好,那您在车上休息一下吧,从这里到医院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

“谢谢。”

陈媛一边关车门一边机械地回答,“对了能麻烦您给梁总打一个电话吗,就告诉他我已经安全到了。”

“放心吧,刚刚我已经给他发过短信了。”

陈媛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直望着车窗外,心跳得越来越快。

梁帅帅,终于,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陈小姐,小旭在六楼ICU,已经抢救过来了。”

“嗯。”

陈媛按下电梯六楼的按钮,然后任由两个蓝眼睛的年轻护士给自己换无菌服,戴无菌帽,戴手套,等终于全副武装,陈媛踏进了重症监护室。

约翰内斯堡综合医院有专门的VIP重症监护室,单独一间,陈媛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床边,才刚刚看到梁帅帅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她的视线就完全模糊了。

以前她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小跑着蹦进他怀里,或者窜到他背上的,可今天她就连步子稍微重一点都不敢,她发现自己的脚就跟灌了铅水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她毫不留情地又拧了自己一把,钻心的疼痛让眼睛渐渐变得清明,尽管眼眶还是血红血红的,但好歹能看清躺在**的他了。

陈媛一直掐着自己的手,手臂都疼得麻木了才走到病床旁边,他**着的胸膛上那血淋淋的纱布让她的眼睛又红了几分。

他的脸被一个大大的呼吸罩遮去了一大半,可还是能看出有多惨白,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几乎不见起伏,要不是仪器一直传出均匀的滴滴声,陈媛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还在呼吸。

“梁帅帅——”

陈媛声音小小的,好像是怕吵醒他一样,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手上沾了一些已经干掉的深红色血渍。

“我来了……”

我终于来了,终于到你身边了。

陈媛的眼泪就像不受控制一样,一股一股的从眼眶里飚出来,那张白得吓人的小脸比他的好不到哪里去。陈媛声音嘶哑,有点像那种声带受损的人,听起来很刺耳,有些恐怖。

“我都来了,你少睡一会好不好,你……”陈媛刚刚握上他没有上受伤的右手,话都还没说完,重症监护室里的仪器突然凄厉的响起来,就像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她看着变成一条直线的仪器,撕裂着嗓子地大喊,“医生!医生!”

听到陈媛的声音,一个穿白大褂的白人医生,摇着头快步走了进来,看了看他的瞳孔,开始按压官旭的胸口,每往下按一下,大团大团的血花直接冒了出来,染红了纱布,染红了床单。

她捂着嘴,看着他的血沾满那个医生的手掌,眼睛里全是惊恐,整个人几乎是倚在墙上才能不倒下去。不过几秒钟,几个小护士拿着些陈媛不认识的东西走了进来,拉起了床边上的帘子,其中一个人还开始撵人。

(请到外面等待,谢谢配合。)

梁朝阳立马过来扶住陈媛把她带出了病房,她一双大眼睛毫无神色,小手紧紧地攥着梁朝阳的西装下摆,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碰到,为什么会突然,突然……”

她说不出没有了心跳这几个字,他胸口不断涌出的血一直在她脑子里到处窜,手上青筋泛起,左手手臂不知被她自己掐了多少把,一片青紫。

“没事的,没事的,不关你的事,别担心。”梁朝阳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他自己脸色也不好,他是陪着梁洺清一路壮大的初阳集团,他几乎是看着梁帅帅从一个奶娃娃长成现在这样卓尔不凡的样子,他现在这样他也很心痛。

“没事的没事的……”

陈媛不停地重复着,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还不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重症监护室的门就被推开,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一路小跑,一点一点的血从雪白的病**滴下来,蔓延了一路。

陈媛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拔腿就跑了上去,可才刚碰上他冰凉的指尖,陈媛又被拦在了手术室门外。

手术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跌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吓坏了旁边的人。

周钏也顾不上了,大步走上去把唐红豆抱了起来,唐红豆一米六七的人抱在怀里几乎没有重量。秦皓然才走了两步,怀里的陈媛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盯着地上的血迹,一步一步地走回手术室门口。

陈媛觉得自己的心口也在滴血,这都一天了吧,为什么血居然还没有止住,那个医生压得那么用力,官旭你一定给疼吧?

你醒来,我给你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只要你醒来,我就不疼了。

她蹲坐在手术室门对面的墙角,双手抱着腿,头埋在腿里,单薄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一个人孤单的在那里守着,就像失去了全世界的小孩,无助到极点。梁朝阳看着手机上梁爸打来的电话,叹了一口气到一旁接电话去了,周钏看着这样的陈媛眉心几乎拧成了死结。

“陈媛,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过来好不好?”周钏下飞机前特意问了空姐,陈媛这一路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陈媛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抬头木然地摇摇头,完全没注意到和自己说话的人是周钏,只是盯着地上的血迹,眼珠子动都不会动。

“那我们去椅子上坐好不好,地上太凉了。”陈媛还是摇头,这个地方正好,只要手术室一开门她就能看到,她就要在这里守着,守着梁帅帅,哪也不去。周钏想抱抱陈媛,手都悬在她肩膀上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现在除了梁帅帅平安无事,别的东西都安慰不了她。

自己的怀抱也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周钏给她倒的三杯热水都凉了,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下来,病**挂着三个血袋,染血的床单已经换掉了,胸口的纱布也换了新的,但也是红得让人心惊的颜色。

陈媛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加上站起来的太猛了,她眼前一黑,感觉顿时天旋地转。

前面就是梁帅帅,陈媛怕自己会不小心撞到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意识硬是让自己换了一个方向摔倒,又是咚的一声,她毫无缓冲地砸在地上,打翻了地上的一次性水杯,裤子湿了一大半。

“陈媛!”

周钏见状立马冲上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推开他的手,自己都还没站稳就朝病床走去,可能她自己不知道,但她确确实实走路都是晃的,有点像喝醉酒的人。

她看了一眼梁帅帅,一把抓住白人医生的白大褂,“他怎么样?怎么样!没事了吗?”

白人医生看了一眼陈媛,能体会她的心情,皱着眉头开口:“The/patient/has/not/passed/the/risk/period,but/I/will/try/my/best。”

(病人暂时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不过我们会尽力的。)

陈媛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医生说的是英文,现在是约翰内斯堡,还好自己的英文还不错,至少能听懂医生大体说什么,虽然还没度过危险期,但至少这次是从鬼门关里回来了。

(病人的家属在这里吗?请跟我到办公室一下。)

陈媛几乎是想都没想,看了一眼梁帅帅,跟着白人医生就去了办公室,在她心里,梁帅帅已经是她的家人了。

梁朝阳算是梁帅帅的半个爹,跟着去了,周钏不放心陈媛,也跟着去了。

陈媛坐在一边,神色焦急地看着白人医生,眼睛红得可怕,有点像电影里吸血鬼吸血时候的样子。

(你是他妹妹?)

陈媛摇摇头,“I’m/his/wife。”

(我是他的妻子。)

白人医生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是小孩的人居然已经结婚了。

虽然两人在法律上还不是夫妻关系,但在陈媛心里,早就认定了梁帅帅是要和自己一起去民政局交九块钱的人。

白人医生拿出好多陈媛看不懂的图,说了一大堆,她听得很认真,大体意思就是他虽然心口被捅了一刀,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歹徒用的是左手,所以偏了一点点,加上送来的比较及时,所以还能暂时保住了性命,如果能安全地度过这三天就很可能脱离危险。三天啊……

陈媛看着Adolph医生一张一合的嘴,觉得三天真的好久啊,久到她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怕。

(你们是什么血型?)

Adolph解释因为梁帅帅伤到了心脏旁边的一根动脉,如果再发生刚才这样的情况的话,很可能血库的血不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有人能献血,省去从其他血库调血包的时间。

(我可以献血。我是万能血。)

陈媛一开口,办公室里的人都说不出话了,因为她那张苍白的小脸,配上摇摇欲坠的身子,看上去不贫血就不错了,怎么还能献血!

当然,贫血并不影响献血,只是现在陈媛的状态看上去真的不适合献血,不过很难办的是,这一群人里除了她没有人是O型血了。

“陈媛不行!让他们从别的血库调吧,用不了多久的,你身体根本受不了的!”

周钏抓住她的手臂,额头上青筋暴起,如果她要献血的话无异于是在自虐,而且是在伤及根本的自虐!

周钏听自家老妈说过,陈媛从小体质就偏寒,本来自己都供血不足冻得跟大冰棍一样,要是再献血的话,周钏不确定陈媛还能不能撑到梁帅帅度过危险期。

陈媛就像丧失了听觉一样,对周钏的话充耳不闻,定定地看着Adolph医生。

Adolph医生见陈媛坚持,打电话叫来了一个小护士带她去血液中心献血,因为比起献血来说,梁帅帅的情况要更危机一些。

周钏攥着拳头,一拳砸在白色的墙上,他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照顾陈媛?他根本没办法做到。

年轻的小护士把陈媛带到血液中心,先抽了一小管血做化验,小护士人很好,一直在宽慰陈媛,陈媛很想扯下嘴角对着她笑一下,可是真的笑不出来,太累了。

化验结果出来了,陈媛可以献血,周钏让梁朝阳在这里看着,自己去给陈媛买点吃的喝的,一整天没吃饭,现在又要献血,周钏真的担心她的状况。

她安静的躺在椅子上,看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透明的管子,从自己的血管流到血袋里,才抽了不到100CC的样子,一个年纪稍大的黑人护士就冲了进来,神色焦急地拿了几个血袋就往外走,还跟正在抽血的小护士说让她一会直接把正在抽血的血袋送到手术室去。陈媛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梁帅帅那边一定又发生状况了!

“梁叔叔,帮我去看看好不好,你去看看!”陈媛看着梁朝阳,眼神里满是无助,小脸比刚下飞机的时候更白了。

梁朝阳看着心疼,加上担心梁帅帅那边的情况,安慰了陈媛几就过去了,见200CC的血已经抽好了,小护士拿着止血的棉花球准备把抽血的针管拔掉,可陈媛却拿另一只手紧紧按住了胳膊上的针头,一字一顿的说到,“one/more/bottle……”

(再抽一袋。)

(不行!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不能再继续抽血了。)

小护士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义正言辞地拒绝,把血袋从抽血管上取了下来,可陈媛就是不放手,任由血直接流在托盘上,瓷白色的托盘顿时就染成了红色。

小护士没想到陈媛这么坚持,顿时慌了手脚,这样子浪费了这么多血不说,人肯定也受不了啊!

(求你了,那个躺在手术的人是我的丈夫……)陈媛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小护士看着越流越多的血,无奈只能接上了一个新的血袋。

又是200CC,加上流到托盘里浪费了的那些,陈媛人生第一次献血就献了超过400CC,大于中国规定的单次献血最高血量。

小护士给陈媛倒了一杯热糖水,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下,自己先把血袋送过去,陈媛接过杯子,说了句谢谢。

头晕得厉害,陈媛喝了一口糖水,发现一点甜味都没有,反而苦得要命,干脆不喝了,扔了止血棉,朝手术室走去。

这是梁帅帅第五次抢救,好在这一次时间不是很长,十多分钟的样子情况就稳住了,就连Adolph医生都很惊奇,没想到这么危机的情况,病人还能一次又一次地挺过来。

嗯……或许是梁大爷已经感受到了陈媛的心跳吧,流进身体里不仅仅只是血液,还是陈媛奔赴千里带来的爱。

Adolph医生说梁帅帅的心跳慢慢变得有力了,不用等三天,只要熬过今晚,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陈媛松了一口气,小脸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门上,看着插着呼吸机静静躺在那里的官旭,目光虔诚。

“陈媛,吃点东西吧?”

周钏拿着热粥和牛奶,再一次尝试让陈媛吃东西。

“还不饿,一会再吃。”

陈媛是真的不饿,她现在只想等着这漫长的一夜赶快过去,等着Adolph医生告诉她,梁帅帅安全地度过危险期了,不久就会醒来。

“你不吃东西,如果紧急情况还需要用血的话,医院是不会同意你献血的。”

见梁帅帅怎么都不吃东西,周钏只能把吃饭和梁帅帅联系在一起了,果然陈媛一听,接过粥都没吹一下,直接送进了嘴里。

“慢点吃……”

周钏心疼,这样的陈媛和记忆力活波开朗,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差别太大了,但周钏又无比的羡慕,陈媛的爱太纯粹了,干净得一尘不染,那种满身满心都是你,那种不顾一切要守在你身边爱情,很可惜被自己错过了。

周钏一直侥幸地认为陈媛对梁帅帅的爱不过就是一种依赖,可现在他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陈媛对梁帅帅的是爱,是浓烈又醇厚的爱。

患难见真情,说的就是这种吧,周钏看了一眼梁帅帅,心里苦涩——梁帅帅,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你知道她这么爱你,一定会觉得这一刀没有白挨吧?一整夜,陈媛都在重症监护室外守着,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眼睛都不会眨地盯着里面的情况,就连Adolph医生都说现在基本稳定下来了,陈媛可以进去看看的。可陈媛只是摇头,说什么都不进去,因为她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会忍不住想摸摸梁帅帅,又怕自己太笨了,一不小心弄到什么管子之类的。

梁朝阳年纪大了,熬到凌晨实在是熬不住了,只有一两个年轻的职员还守在医院里,不过也都已经靠在长椅上打着呼噜了,只有周钏守着陈媛从夜华满天,守到太阳初现。

早晨八点左右,Adolph医生检查了一遍梁帅帅身体的各项数值,撤去了不少仪器,只留下了呼吸机还有检测心跳和血压的机子,但人还没有从重症监护室搬出来。

陈媛终于敢走进病房,梁帅帅的脸还是白的吓人,下巴上也长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躺在那里陌生又熟悉。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来打扰两人,陈媛趴在病床旁边的,轻轻握着他的右手,竟然比自己的还要暖一些,这让她觉得莫名的心安,她用很难受的姿势趴着,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