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面对滔滔江水两人正在焦急,忽闻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朝这边奔来。二人忙伏下身子看时,见七八个清兵拽着个人,一个头目模样的口中叫骂着:“大爷就看你不顺眼,不抓你抓谁?今天撞上你这个倒霉鬼,爷们儿正好捉去交差!”接着便是一阵哄笑声。细瞧被抓之人身形瘦削衣杉褴褛,满面胡须污垢不堪,看年纪约在二十五、六上下,正被几个清兵推来推去。

“各位大人行个好放了小人吧,小人平生本份,仅识得几个没用的文字,那敢沾匪人的边哇!”看来是个贫穷的人。一个清兵掏出一张告示来,嚷道:“识得字?快把告示念给大爷们听听!”

众人便立定,人结结巴巴地念起来:“蜀中匪首袁斌、杨木匠等数十人均被大清官兵于简阳县捕获,并押赴成都府由川督大人亲审问斩。各地务要加紧严查清剿余匪,凡隐匿不报者皆以通匪论处!…”念毕,又忙分辩道:“大人明鉴,小人绝无隐匿不报之事,请大人…”

那清兵头目一手抓住他脑后衣领轻轻一拎,便双脚离地荡起了秋千,骂道:“你这个臭穷酸,再罗嗦便割下耳朵来下酒!”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众清兵越发取笑得更欢了。

葛小全看得怒火中烧,身子一挺正欲跳将过去,早被姐姐一把按住。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被带着走远了。

待四周安静下来,二人吃了些干粮后,一时也无法过河,只得继续沿江而上。正无可奈何地一步步走着,葛小全忽然叫道:“船!”顺着兄弟所指望去,果见对岸悬崖下有只小船缓缓划出。离得近了,一个艄公蹲在船头,抬眼瞧了瞧过客,便招呼他们上了船。那划船的艄公头戴一顶草帽,只把目光朝二人身上睃了睃,叫一声:“坐稳了!”把那根竹篙朝水中一点,调过船头便向对岸划去。

进入仓内,见还有位过客,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容清瘦却光洁无须,一副斯文装束;背负一把雨伞,腰间系了一根布袋,正就着那昏暗的天光呤诵什么诗句。葛明燕忽觉此人有些面熟,声音也有几分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他也不理睬二人,只顾捧着一本破书念得越发起劲了:“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声音虽是尖细,还不难听。

葛明燕幼年曾跟祖母习得些字,也读过些诗词,听那书生把一首唐诗念得有韵有味,不由得勾起她一丝乡愁来。而葛小全却向来不甚喜欢识字,见这人一副迂腐相,早有几分好笑,又见姐姐愁眉微锁,只道是她也听得不耐烦,便想把这书呆子取笑一番,解解心头烦闷。只见他上前一步,朝对方施礼道:“敢问大哥贵姓,家住何方,往何处去?”

那人慌忙起身,整衣还礼道:“不敢不敢!在下免贵姓薛。”话语刚落,恰逢船身一晃,他站立不稳,一个跄踉跌坐在船板上,背上那把雨伞也碰到了木船的蓬壁。蹲在船头的那个艄公也忍不住啐了一口:“呆相公!”

葛小全忍住笑又道:“薛相公家乡定是在大漠?”

“兄弟此话怎讲?”薛相公笑眯眯地反问。

“依我所见,薛兄此行是为求雨。”

“非也!吾之家乡山明水秀四季分明也!”

“那么必是终年雨水不断,被淋得怕了?”葛小全笑指他背负的那把雨伞。

薛相公用手把伞摸一摸,正色道:“小兄弟此言差矣!岂不闻‘晴带雨伞,饱带干粮’乎?现时虽是秋季,今日又是晴天,一时无雨也不过是暂不下雨也,暂不下雨并不保永不下雨也,吾之所以带伞乃是有备而无患也!在下言之有理乎?”言毕,又捧起书来高声诵读,“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自小不相识。”

葛明燕暗想这个人真是呆得很!又见兄弟学着咬文嚼字的,改不了那副调皮相,在一旁早有些忍不住,又怕笑出了声来,忙转过了身去。

此时,船刚划过江心却猛然停了下来,任由江水飘流而下。葛明燕正觉诧异时,只见那两个艄公各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奔进仓内来。葛小全正待拔刀上前,被姐姐暗地拉了一下,便手按刀柄立在原处,看他怎的。

“总督大人果然高明!但凡是有桥不过绕道走,在辟静之处寻船渡江者必是匪人无疑。”一个‘艄公’晃着手中的刀得意非常,“大爷我二人今日的赏银到手了!”

另一个指着葛明燕腰上的佩剑叫道:“看你两个小子细皮嫩肉的,快快解下这做摆设的玩意儿来,省得爷们动手!”又盯住其瞧了瞧便满脸坏笑起来,“我说伙计,这个分明是个母的呢!咱哥俩今日还有艳福!”

那薛相公见状忙上前相劝:“二位官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依在下看来这两位小哥绝非匪人也,若是不信,在下担保,在下担保”

两个假艄公那里听得,只轻轻一掌,便将他推了个仰面朝天,骂道:“你这个臭穷酸闭嘴!担保个狗屁!待收拾了这两个小匪,再找你算船钱!”

“古人曰,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在下今日算是信了,信了!”薛相公嘴里咕噜着便溜到一旁去了。

“狗贼!”葛小全那还忍得,左手一扬,刀已出鞘,直逼对方咽喉。对方急将身子朝后一仰,顺势以手中刀刀背向上一扬,便把葛小全手中那把刀磕了开去,葛小全虎口一阵发麻,单刀险些脱手。情知不妙,对手力量强得多了。便把心一横双手紧握刀把拼上全力砍了过去。

葛明燕早与对方刀剑相交拼斗起来,虽说一套游龙剑法还算娴熟,可对方那把钢刀上下翻飞招式分明,加之又极不善船上打斗,葛明燕眼看就快要处于下风。

这边葛小全双手举刀却胸腹敞露,已是犯了大忌,对方闪身避过,船又晃动起来,他便砍了个空,反被对方一脚踢到了肋下。好在因船身摇晃之中,其力道已是减弱。对方立住身子,回手只把刀刃顺势往葛小全脖颈处劈去,大叫:“宰了这两小子算了!”话音刚落,却又哎呀一声倒退好几步,抛下手中兵器把双手捂上脸去。葛小全一看,他双目已中了‘雪莲双龙针’倒在船沿边上,急上前一步抓住他双脚不待其挣扎,提将起来只一抡便掼入了江中。又见姐姐还在船头拼斗,心想幸好姐姐为解救我发出了飞针,当下摸出暗器,抬手一扬,另一个家伙大叫一声,接着“咣铛、扑通!”连响两声,钢刀抛落在船头,人已跌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