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口茶吃罢的骆抚,却于此时悠悠然起了身。

“前院的梅树开得倒是颇好,我去瞧几眼。”

他可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老东西,还要孩子们开口撵才肯走。

这丫头说是来同他道谢,更像是来见这姓朱的小子的——

但他瞧着这小子倒是个好苗子,且极识礼……他是喜欢的。

嗯……昨日他上街时,又碰着那姓宋的了,身边还带着个器宇不凡的少年人,姓宋的对其似乎很是欣赏。

偏偏那少年人姓南,宋家的亲戚里可没有这一门儿。

故而,依他来看,那无利不往的姓宋的八成是另有所图。

骆抚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临跨出厅门前,又回头瞧了一眼祝又樘——

看来这是个与那姓宋的一较高下的机会。

骆先生表示自己已经单方面挑起了战火。

骆抚离开之后,阿荔便退去了外面守着。

同样守在外头的,自然还有清羽。

他看了阿荔一眼,收回目光后片刻,又看了一眼,两眼。

阿荔皱眉转头:“你总盯着我瞧作何?”

别以为她察觉不到,第一次没有戳破不过是想给他留些面子罢了,没想到还看上瘾了。

话说回来,这人年纪也不小了,却还迟迟不曾娶妻,莫非是……

想到府中那些悄悄对她示好的小厮仆从,阿荔忽然一阵心惊。

毕竟她可是姑娘身边处处出色的大丫鬟来着……

此时,只听对方低声问道:“你与棉花……莫非就这么算了么?”

阿荔看向院中,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倒不是嫌弃他真的不行,只是之前经了那么一出,她做出那样有失妥当的事情来,倒也不好再去勉强什么了。

且这些日子,他也不曾找她说过什么话。

既如此,她作为堂堂大丫鬟,又怎能一而再地低下身段——毕竟她代表的也是姑娘的颜面。

她近来想过了,未必非得嫁人才行,洒洒脱脱伺候姑娘一辈子多好呀。

清羽听罢“哦”了一声。

果然世间人多薄情……

起初劲头那么足,他还当是又看到真爱了呢。

实则是他近来打听到了一位擅治隐疾的郎中,本想说出来叫她高兴高兴。

可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但郎中还是要请的,这薄情的女人可以放弃,但他作为兄弟可不能轻易放弃。

“哦什么哦?”阿荔瞥他一眼,旋即微微抬高了下巴,语气有几分冷然地道:“即便我和他算了,你也没有机会。”

她不是那种拖着别人的女子,为了不叫对方日后过分伤怀,就理应在察觉到对方的心思时,第一时间打破对方那些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

清羽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无数条裂痕。

他转头看向阿荔,并对对方的身体状况,发出了最为真切的问候。

“我看你是疯了吧?”

阿荔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若不是,自然最好。”

她还不想心中有负担呢。

厅内,张眉寿已同祝又樘说罢了苍家老太太出门上香之事。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祝又樘说道:“我已交待过——若她此番当真是前往大永昌寺,自会有人将她拦下,不会让她见到不该见的人。”

此事他和蓁蓁原本就已确定了十之八九,若此时苍老太太不顾病痛亲自前往大永昌寺,几近已经可以确认了。

当然也有可能正是因为抱病,才会前往寺庙祈福消灾——

可这是真正的抱病之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而不是明知自己身中蛊毒之人该有的举动。

昨日蓁蓁已使老于传了信给他——道是已经确认了苍家老太太此番显露出的病症,乃是体内蛊毒所致。

故而,今日已无需苍家老太太真正见到谁,便能大致确认了。

而余下的,则需要从她口中得知。

“如此便好。”张眉寿点了点头。

祝又樘派人暗中盯着苍家老太太之事,她本也是知晓的。

“我起初听闻此事,因担心阿鹿安危,才叫棉花立即追了过去。”张眉寿说道:“算一算时辰,该是已经追上了。”

“嗯……蓁蓁思虑周到。”少年看着她说道。

蓁蓁这般直言担心苍家公子——

吃醋倒不至于,到底他和蓁蓁都是长辈。

长辈担心晚辈,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太子殿下这般想着,已是转瞬间便将自己哄好。

张眉寿那边已经岔开了话题,问道:“殿下可知骆先生是如何劝动夏神医的吗?”

既然苍家老太太的事情他已安排妥当,眼下倒无急事,问一问夏神医之事,好歹也能做个准备。

祝又樘点了头,说道:“骆先生以复画出夏神医亡妻的画像为条件,来换夏神医点的头。”

张眉寿听得愣住。

这个答案,叫她颇为意外。

“骆先生虽未曾见过夏伯母,早年却见过其画像——他同夏神医保证,经其之手复绘出的画像,至少能有八分相似。”祝又樘细细解释道。

张眉寿便问:“骆先生已经画出来了?”

若不然,夏神医点头归点头,若骆先生画出的东西无法叫他满意,必然还是要反口的。

“骆先生应是早已准备好了画像,但只是粗略勾勒,然夏神医看罢,已是连连点头,显是极认同的。”祝又樘道:“据骆先生说,画像细节与神韵,还须由夏神医细致口述之后,方能完善——日后在寻人之时,应能添些助力。”

张眉寿听得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骆先生早有想法,怪不得总是一副笃定的模样——

而夏神医……

“夏神医应当也是将计就计。”她朝着祝又樘笑了笑。

少年含笑点头:“嗯,夏神医让步了。”

“看来殿下这以德服人之举,果真是战无不胜。”张眉寿感慨着道。

少年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是蓁蓁筹谋得当。此番若非骆先生前来,夏神医便是有意想让步,却也找不到这现成的台阶。”

“筹谋得当当真没有……若说瞎猫碰上死耗子,倒还差不多。”女孩子将他的手自头顶拿了下来,惭愧地笑了笑:“说起筹谋,我这些日子倒生出了许多不磊落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