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高出张眉寿不少,与阿荔接近,也是个半大孩子模样,一路跑来有些气喘吁吁,可待近了张眉寿面前,又刻意压制着喘息声,似乎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一路着急追过来的。m.x23us.com

小孩子的心思,隐藏的方式总是很拙劣。

“我出去一趟,你怎么就走了?”男孩子皱着眉,语气有些不满地问道。

阿荔听了想打人。

她家姑娘想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轮得着请示他吗?这小子该不会是刻意找茬来了吧?

“五公子还有事?”张眉寿语气平静地问。

南延顿了顿,方才道:“方才人多,我没找着机会单独问你我想知道,我父亲的病,是不是你治好的?”

他本没有往张眉寿身上想过,但云雾寺一事,小仙子的事迹很快传遍了湖州,他虽不信什么神乎其神的仙子之说,可听得多了,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猜测。

他们那日一行三人上门,既是假借了他人身份,那真正医治他父亲的人,指不定是谁呢。

再加上,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在说是小仙子以仙术治好了他父亲了。

这说法,已是玄乎的有些荒唐了,可百姓们传得乐此不疲。

他也忍不住想要亲自印证一句。

张眉寿摇摇头,不假思索地道:“医好南大人的,是朱公子身边的明大夫。”

南延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我就知道是那些人瞎传呢。”

一旦成了他们心中的小仙子,就什么好事都可劲儿地往他们小仙子身上揽,甚至连不下雨了都是小仙子带来的福运……真是愚昧啊。

张眉寿笑笑。

“我看你在席间都没怎么吃东西喏,这烧鸡是我方才去厨房,顺便拿来的。”

南延忽然上前一步,将一只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塞到了她手里。

“你们这些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家,凡事只知道端着,宁可饿着,也不愿在人前多吃,别别扭扭的有什么意思……”

先前瞧她扮作男儿,也不像是这样的性子啊,没成想还是没能免俗。

南延口中嘟囔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我当真吃饱了。”张眉寿讶然之余,就要将东西还回去。

见她动作,南延皱着眉,道:“不吃便扔了罢,我走了。”

说着,也不给张眉寿再开口的机会,转身便沿着原路快步离去了。

走了十余步,没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握了握拳,忽然又站定了,回头看向张眉寿。

女孩子还站在那里。

“我日后若是去了京城……可以去找你玩儿吗?”他似鼓起勇气一般问道。

“当然。”女孩子答得毫不犹豫。

南延忍不住动了动嘴角。

却又听女孩子补充道:“我家中有许多哥哥弟弟。”

“……”南延嘴边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说得谁家中跟没有似得,他光是嫡出的哥哥就四位了好不好?

连同他差不多大小的侄子都好几个了……

但他还是笑着点头。

“那咱们说定了……”

张眉寿点头。

他这才转身,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荔接过张眉寿手中的油纸包,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

“姑娘,咱们真要去前厅找二老爷吗?”

“不必,父亲出门在外,若无母亲在一旁,他是断然不可能吃醉酒的。”张眉寿语气放心地说道。

十多年前的那个教训,让父亲长了个大记性。

阿荔不解。

是么,为什么啊?

可她尚来不及发问,注意力便被眼前之事吸引了去

“姑娘快瞧,是朱小公子……”阿荔低声提醒,语气里藏着窃笑。

张眉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前方一座凉亭旁,立着两道人影。

正是祝又樘带着清羽。

亭中挂着灯笼,光线并不昏暗,张眉寿依稀瞧见他一双眼睛也朝着她看来。

她下意识地紧走了几步,却又慢下来,步伐自然地走到他面前,微微行礼。

“公子怎么在这里?”

“等你”他答得简单利落。

张眉寿怔然一瞬。

阿荔眼睛大亮,兴奋地捏紧了手中油纸包里的烧鸡。

祝又樘伸手从清羽手中接过一只油纸包。

“蟹粉酥。”他笑着朝张眉寿递过去。

张眉寿忽然想到那日王守仁从宫中带回来的蟹粉酥,据说是祝又樘的母妃亲手做的

她尝过,味道极好。

她出神时,阿荔已经主动上前将祝又樘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一边又笑嘻嘻地说道:“方才南家五公子刚给我家姑娘送了烧鸡呢,姑娘今晚可有口福了。”

清羽闻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听这丫鬟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说自己有口福了呢,她不会偷吃吧?

城里几乎没有点心铺子开门做生意,这蟹粉酥可是他跑了整整两个时辰才买回来的!

等等,那丫鬟方才说……南家五公子也给张姑娘送了吃的?

同样在南府作客,给张姑娘送,偏不给他家殿下送现在的小公子都是怎么回事?眼里就只有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吗?肤浅!

“多谢公子。”张眉寿看着被阿荔抱在怀里的蟹粉酥,并没有去责怪阿荔的自作主张,而是向祝又樘坦然道谢。

但是,她心中装着心事。

这些时日忙着东奔西走,无暇细究,可眼下诸事已定,那些心事便如同疯长的水草一般,缠得人透不过气来。

她静静看了他片刻,却并未等到他开口。

“公子,我有话想单独与你说。

权衡再三,张眉寿主动讲道。

她不是扭捏之人,前世出于对他的过多敬畏,和自己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许多话才一直藏在心里,至他死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稀里糊涂地将自己憋得难受又委屈。

可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想那样了。

他敢做,她为何不敢问?

前世之事她已无立场去多问,可这辈子的事情,她想弄清楚。

能开口去问的,她不想自作聪明又费时费力地去猜了。

祝又樘看懂了她眼中的认真与坚持。

小皇后变了,变得大胆了

这是好事。

咿?

可小皇后不等他答应,就转身朝着一侧小径走了过去,还给了他一个类似于“快跟上”的表情……这会不会太大胆了?

祝又樘在心中无声失笑。

而后,提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