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几次登门‘逐月’,令老板交出‘菜市场事件’的当事人。明申如果再抵赖不与警察配合,将以妨碍执行公务的有关规定封闭‘逐月’。老板一看政府还真的把它当回事,便走关系说情,结果不好用。无奈之下,于老板只好雇佣一个貌似文凯的替罪羊算是了事。

老板为保全周文凯这个‘得意门生’,将他转移到另一家康复医院。

这是一家其貌不扬的区级医疗诊所扩建成的康复医院。档次与周文凯先前的医院相比,可谓天差地别。不大的房间,除了张单人床,和一个简易的床头柜,屋子里就只有棚顶的日光灯了。这样的房间在这所医院来说,已经是最高档的房间了。来这里就诊的患者基本是一些社会底层的贫民百姓。之所以将文凯隐秘于此,是因为不会有谁怀疑这里的病人。

这天临近午时,文凯呆在病房里无事可做感到很无聊,便下楼到院子里的花坛中散步。

院子也不大,几棵茂盛的大树拔地而起,伞状树冠遮挡着火辣辣的阳光,给树下闲聊的人们提供了避暑的场所。文凯沿着草丛中九曲回肠的方砖小道蹒跚着。

“喂!你好啊。朋友。”一位身穿病号服饰、留着光头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在闲谈的人群中站起来,热情地向文凯打着招呼。

文凯打量着那人,有些脸熟。可搜肠刮肚却怎么也不曾有什么记忆:“你好!”

那人脸上显露出的表情,犹如好久不见的老朋友笑着向文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您是……”文凯走了过去,疑惑地问道。文凯再次细细地打量着对方,还是没有印象。

“你好像认不出我啦!是没了头发的缘故吧?”那人憨厚地笑着,用手指了指折射着天光的脑袋,话语中透着幽默。

……文凯也随和地微笑着,却依旧端详着那张脸。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是凯子对吧?”对方熟悉地叫出来周文凯的昵称。

文凯知道曾经不少人这样喊他,他此时却尴尬地点点头笑道:“你看我这人,不好意思!”

“咱过去不是经常在一起玩麻将……”他似乎在唤醒文凯的记忆,“你忘了,有一次你输惨了,欠了几家的账,还是我给你垫上的。”

“噢——你是立文大哥?”文凯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是啊是啊。几个月不见,这回想起来啦?”立文笑得很开心,很亲切。

“大哥,我还没谢谢你呐,若不是那次你替我顶账,我非丢人现眼不可!”文凯紧紧地握住立文的手,很是感慨。

“唉——老弟,我可不是借题发挥向你讨债来的!啊——哈哈!”立文忽然收住笑容,关切地问,“哎,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住院?”

“没事,腿受了点伤,”文凯拍了拍大腿:“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立文低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文凯的腿部,”哦,真的没事?”

“真的。大哥,你这腿?”文凯礼貌地反问道。

“我这腿啊……嗨!咱兄弟见面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咱不提那些……”立文挥了挥手,浑然一笑。

“大哥,你现在还玩麻将吗?”

“唉——兄弟啊,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立文悲戚地叹着气,显然伤感触动了他内心的伤痛。他皱着眉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立文大哥,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那是一定的啦。兄弟啊,其实我不想提令人伤心的事,可我觉得咱们都太窝囊了。咱们都被叫人给涮了。本来我不想说,可你总是……”

文凯瞪大眼睛注视着他,“你快坐下说,到底怎么回事?”

“咱常去的麻将馆,你知不知道是谁开的?”

“听说是强哥的朋友开的。”

“那放贷的人又是谁呐?”

“……”

“咱们每次打麻将总是插入两个陌生人,而输家却总是我们,对吧?”

文凯沉思片刻点点头,“有这感觉。”

“那都是强哥的朋友下的套!”立文的脸上写着愤怒,“还有哪,外边的人都在传说,机器按装了什么电子程序,他们在暗中操作。这帮王八蛋也太黑,设套让你先赢,其意是在吊你的胃口,待你忘乎所以时,他们抬高底数加大赌资,让你在不经意中他们设套‘糊’大码,几把所谓的‘运气’糊,就把你宰的片甲不留。当你输红了眼,又没有赌资时,他们再向你放高利贷。”

“你也吃过那种亏吗?”

“可不是怎的。我借了他们几千元,屁大功夫成了肉包子打狗。输惨了!”立文提及此事很是伤心,情绪有些激动。他从裤袋中掏出香烟,递给文凯一只,点燃后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这帮王八蛋太狠啊,没过月,几千元变成了几万元,当时我手头上没有流动资金,他们就打断了我的腿逼我还钱。无奈我只好把几年辛辛苦苦经营的店铺作价抵给了强哥。这帮没人性的狗儿们,我恨不得吃了他们!哎对啦,我还忘告诉你啦,你知道上次你在饭店出事,是谁出卖的你吗?”

“不知道!”

“就是有一次打麻将有一个小子作弊偷牌,被别人发现后,你要揍那个小子,听强哥的朋友说,是他在饭店发现你,叫饭店老板打电话通知强哥的。听说,他现在也成了强哥的手下。”

文凯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自己吃面落泪时,与自己搭讪的那个,怪不得眼熟。怪不得那小子没吃完饭就没了踪影!

“我不明白,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他们怎么凑那么多人啊?”文凯似乎自言自语。

“那算什么,你可能不知道,强哥那时势力大着哪,就是在离你出事饭店北边的地方,强哥暗中管理好几个市场,要人还不是一呼百应。听说前不久强哥这个狗儿的也出事了,真是楞的碰上个不要命的,是什么‘逐月’老板的手下,在菜市场给收拾了。真是树倒狐孙散,此后强哥再也没露面。据说接管强哥的人是个小毛崽子。

“强哥被人收拾了?”文凯怀疑自己的耳朵。

“对啊!”立文不加思索地点了点头。

“是在菜市场?”文凯突然觉得很离奇,菜市场被他收拾的地皮无赖,竟然还有强哥?文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呀!”

“是‘逐月’老板手下人干的?”文凯吃惊地瞪大眼睛。

“没错!”

……文凯此时的思维忽然间乱了方寸,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个在自己刀下甘愿自称龟孙子的菜场老大,竟然就是强哥;竟然就是逼迫自己走头无路的仇家。他兴奋、惶恐、扬眉吐气。思来想去,文凯不知那事是张扬了自己,还是给自己的未来埋下了致命的祸患。

他怎么告别的立文大哥,又怎么回到的病房,这一夜,脑子乱哄哄的。只有一点文凯十分清楚,就是自己借强哥的高利贷,他是不会再向他吐半个字。他敢提钱就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