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方圆足有百丈大小的庭院,最引人注意的是其中一个三十来丈大小的荷花池,此时是冬季,里面的荷花都已经凋零,风一吹枯黄的荷叶就瑟瑟抖动,沙沙作响。

荷塘岸边种着不少的柳树,其中两棵之间还搭着一架秋千,远处的花圃之中有座精致的小楼,只是疏于修缮显得有些斑驳残旧,窗纸也有些破损,好像是有些日子没人住的样子。

“苏苏,这是哪?”

“好像是宋公明一个小妾生前的居所,听说她死的凄惨,怨气深重,盘旋在此久久不散,此后就再没什么人住过。”苏苏对宋家管事的命魂使过搜魂之法,他脑海中的记忆事无巨细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了这话,陈长生再看向那小楼时顿时觉得阴气森森,似乎那窗户之上还有人影在闪动。

不过越是人迹罕至,就越是合乎陈长生的心意,念头一动,呼的一声闷响,那棵偷来的仙桃树就已经被他挪出了山水画,直接就扔到了池塘之内。

如此一来,等到御桃园的那些皇家供奉从自己遗留下来的宋家管事的腰牌顺藤摸瓜,找到宋家时,再搜查到这里,哼哼,到时候那真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宋家就算是跳进黄河中也休想洗脱嫌疑了。

陈长生越想越是开心,若非身在宋家,他恨不得大笑三声以抒发心头快意,忽然,他觉得心神猛的一跳,浑身的寒毛不由自主的炸了起来。

“小心。”苏苏急促的声音也随之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陈长生眼角的余光也瞥见半空中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如流星一般,径直朝着自己坠落下来。

一惊之下,陈长生背身一跃,脚步一滑,倏然之间已经在五十丈外。自打他借助翠烟山灵脉的灵气,一举建成五脏庙之后,修为大幅提升,连带着缩地成寸也大有进境。

一边脚底抹油,陈长生心里也在犯嘀咕:莫非我那声东击西的计谋被宋家的人识破了?不会吧,这来的太快了吧,他们有怎的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想逃?做梦吧!”

空中一声冷哼,那道剑芒应声转向,却是如影随形一般,缀在陈长生身后穷追不舍,一副要斩尽杀绝的架势。

“奶奶的,傻娘们,我是踹了你的门呀还是刨了你家的坟何必跟我过不去呢。”陈长生嘴里大骂了两句,急停变向,瞬间又划出了四五十丈远。

轰隆。

他方才立脚处的青石地面已经被凌厉至极的剑光劈中,石屑飞舞,成了个三丈大小的坑。

“疯了,这娘们绝对是疯了。”陈长生虽说是去私塾偷学过些日子,也看过几本书,但是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草莽村夫,到了这要命的时候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狂野之气就冒了出来。

陈长生一边撒丫子狂飙,闪避着屁股后面穷追不舍的飞剑,一边扯着嗓子坏笑道:“喂喂,天上的,你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该不会是瞧不小爷我了吧?”

“下流,无耻。”那女子咬牙切齿的叱喝两声,剑诀频点,飞剑纵横交错,青冷的光辉瞬间结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铺天盖地一般朝着陈长生的头顶上罩落下来。

陈长生嘴上胡说八道,早就在提防着她的攻击,一见剑光闪烁,他的身形早动,指诀变幻之中他宛如溜冰一般在土地上飞速的滑动,或急停或变向,一瞬息间已经出了这方圆百来丈的庭院。

轰。

剑网落地,将一处假山罩在其中,剑芒闪过,那怪石嶙峋的假山已经被轰碎成了齑粉。

一见她被自己气的抓狂,心中大乐,坏笑道:“嘿嘿,被小爷说中了心思,恼了!哎呀,滚开……”

陈长生为了不让那女子发现仙桃树,因此边在宋家奔逃,边逗引着她在空中追杀自己,冷不防斜刺里窜出了几个手持刀剑的护院,发一声喊,手里的兵刃一起向着他的身上劈削了过来,刀光如匹练,剑芒似长虹,铺天盖地似的朝着陈长生卷席而来。

“死去吧。”陈长生被逼得没了退路,杀心大起,飞速变幻着法印,灵元汹涌,引动四周的天地灵气聚敛在指诀之上,随后朝着地面遥遥一按。

嘭。

一道土墙从地上拔地而起,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那些护院的攻势,虽说被劈的当场碎裂开来,但是陈长生的身上却是连根毫毛都没伤到。

噗嗤嗤。

那些护院立足处的地面上骤然间弹射出了百十根竹笋模样的石刺,根根尖利如刀,即使这些护院修为精深,有的更是练气中期的修士,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又哪里抵挡得住这密匝匝的攒刺,皮肉撕开,骨头碎裂,鲜血喷溅的交汇成的声响之中,在场的护院竟无一人逃脱。

咔嚓。

被殷红的鲜血浸染透的地面飞速裂开,等那些或躺或趴的尸首纷纷掉落其中后,地面又再次缓缓合上。

“你该死。”那女子身在半空目睹了这一切,顿时杀心炽热,剑诀一引,那道在空中闪烁不定的剑光骤然变向,化为一道耀眼的弧光自上而下,径直朝着陈长生的身上劈斩而落。

“该死的是你们。”陈长生怒吼一声,右手法诀飞也似地变幻,左手频频抹动,唰唰唰,如同裱糊匠一般,陈长生在一刹那间在飞剑的来路上糊上了三十三道土盾。

五行盾,顾名思义,就是以灵元引动天地灵气组成盾牌,金木水火土皆可成盾,这本也算不得是什么了不得的法术。

算起来,和土墙术,地裂术相差无几,本来就是给新晋的修士用来练手用的,虽说可以抵挡住诸如箭矢刀枪等等俗世的兵刃,但是却极少有修士会在拼斗时使用。

究之原因是在是五行盾对于锐利的飞剑或者各种强力的法宝来说,显得太过于薄弱了,几乎就像是一张纸似的,稍微一捅就会破掉。

陈长生本就是自学的法术,全都是野路子,并不知道五行盾已经是被人舍弃的法术,而是将其当成了救命的稻草,生恐它太薄一刺就破,当下就发了狠,将土盾术像是糊墙纸似的一层层的糊了上去。

再怎么薄的纸糊的层数多了也足以挡住刀剑的攒刺,更何况土盾并不是纸。

咔咔咔……

那道剑芒一口气击碎了二十来层叠加起来的土盾之后便再难寸进。

“呵呵,看来也不过如此吗?”陈长生探手就要将这飞剑抓在手中。

“尊主,别……”

苏苏劝阻的话刚说一半却是已经晚了,那飞剑随着女子的催动铮铮作响,剑身之上光芒暴涨,咔咔脆响声中,将那层层叠叠的土盾彻底绞碎成漫天的碎片之时,也朝着陈长生的探落下去的手掌削去。

嘭。

陈长生只觉得手掌一麻,臂膀一甩身子就像是被狂奔的牛撞了一下,远远的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跟斗后才停了下来。

“尊主,你没事吧?”苏苏关切的问道。

陈长生摇了摇有些眩晕的脑袋,低头看了一眼,袖子已经被绞的稀烂,不过手掌却是完好无损,心中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道:“苏苏,多谢你了。”

“尊主不必客气,这只是苏苏的分内之事。”原来方才就在陈长生的手指即将被剑芒搅得稀烂时,苏苏操控着山水画卷到了他的手掌之上,虽说是护住了他的身子,不过衣服却是被散逸的剑气生生震碎。

轻出了一口气后,陈长生兀自有些心有余悸,仰望着暗淡的星光之下,那个身着白衣,悬在半空的女子,朗声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我从不跟死人通名报姓。”

“既然如此……”陈长生手中的法诀飞速变化,嘴角一撩,笑道:“山水有相逢,咱们日后再见,今儿小爷我不伺候了。”说着脚尖点地,身子没入其中。

那女子一见,顿时意识到自己上了他的当,眼见他半个身子已经沉入了土中,怎肯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离去,冷哼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天剑流星!”

指上剑诀变幻,交织成网的剑光在一瞬间就并拢在了一起,化成一柄长有三丈,宽逾六尺的巨剑,从上而下,狠狠的朝着陈长生刚刚没入的土地上轰去。

轰然巨响声中,剑芒四射,尘土飞溅,碎石激射,宛如平地起了场超级的沙暴。

待到灰尘落下,那女子见地上被自己一剑轰出了个深五丈,三丈大小的巨坑,可是却没有了那个可恶的小子的踪迹。

“哼,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女子捏了捏拳头,心念一动,御起剑光已经腾空而起。

“苏苏,你没事吧?”陈长生边匆匆忙忙的朝深处潜去,边暗道:“今儿这仇算是结下来,来日方长,总有还回来的一天。”方才要不然在剑光及体的瞬间他躲入了山水画中,只怕早已经是被那凌厉一击轰得灰飞烟灭了。

“谢尊主关心,苏苏没事,不过为令兄报仇雪恨一事怕是要延期了,以尊主此时的道行,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苏苏一改平素嬉笑的样子,语调温婉的劝说道。

“嗯。”陈长生点了点头,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想要独力掀翻宋家不是那么简单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修炼没多久的新手,又哪里是人家那种虎踞在此两三百年的大家族可比。

事实也的确如此,自己连那个宋默然都来没得及见到,就已经被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子像赶鸭子似的追着到处奔逃,想来都觉得憋屈和无奈。

唉,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就算杀不了宋默然,灭不了宋家,能把偷盗仙桃树的罪名栽到他们头上也算是小小的出了口恶气了,来日方长,总有报仇的那么一天的。

自我劝慰了一番后,陈长生的心头的闷气总算是消散了一些,沿原路离开了翠烟山,陈长生虽说是很想去桃源村的家中祭拜一下大哥,可是却又不敢,他记得大嫂曾经说过自己已经身怀六甲。

若是因为自己冒然前往,以至于宋家迁怒于她,到时候一尸两命,自己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大哥呢。

罢了,将来再说吧。陈长生轻叹一声,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遥望着桃源村的方向,陈长生深深的一鞠躬,随后施展着缩地成寸之术朝着三百里外的听风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