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西岸一处黑云笼罩的深谷,某处幽深洞穴。

洞穴如同一个水潭,准确地说是被药液淹着,浓郁的药味凝而不散,若是有人骤然来到此间,定然会以为这里就是一个药池。

药池不知多深,距离洞穴石壁顶端不足三丈,蓦地,一阵水波声响,一个人的头从药池中冒出来,幽深的洞穴刹那间光亮了许多,竟是被这人的双眼中闪动的光芒照亮!

此人面如冠玉,一头暗褐色头发,不沾一滴药水,面如刀削棱角分明,可惜下巴有一条寸长的暗红刀疤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看样子似乎在三十岁左右,却呈现出一副无比坚毅沉稳的神态。

他从药池中探出头来,药液淹着他的脖颈之下的身体,药池呈深黑色,让人根本看不清药池中到底有什么。

突然,这人的头向着药池四周转了一圈,却有一点点黄色的光芒从他张大的口中喷出,落到洞穴四周的石壁上。

少顷,洞穴光亮如白昼,却是因为四周石壁忽然间氤氲起一股股各色的光晕,转瞬间竟如明镜一般炫亮,并显出一道道人影。

细数下来,一共八个人影出现在石壁之上,若是蒙扬在此,定会惊讶,这一幕情形竟然跟乾坤镜相差无几,因为石壁中的人像与景致居然无比鲜活。

这八人皆盘膝而坐,看其所处的环境都是在一间密室之中,他们闭着双眼,恍如沉睡入定一样。

药池中那人双眼精光一闪,光芒如火星飞射到最左侧石壁上那个身材最为魁梧,黑须、阔鼻的老者身上,那老者蓦地睁开眼来,略显不耐地张嘴说话:“七弟何事?你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很危险么?”

药池中那人歉然,语气谦卑:“三哥,咱们遇到麻烦了!要不是事态紧急,七弟怎敢轻易利用“恨天环”惊扰您!”

老者皱眉,极为不满意药池中人的表现:“七弟,我们十兄弟甘冒奇险降临罪罚,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要能灭掉那婆娘的分神,让她三大¥法身无法圆满,再无余暇对付我蓬莱,咱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为了这个目标,咱们蛰伏罪罚万年,好不容易等来了最佳的出手时机,你怎能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出此等自乱阵脚的举动,滥用恨天环,你就不怕天威浩劫,让咱们功亏一篑么?”

七弟分辩道:“三哥,如非大事,小弟怎会不知轻重使用恨天环?你看——————”

七弟略略低头,眼光如电,看向药池,蓦地,药池水波翻涌,一人的身体平平地浮出水面,恍如沉睡一般双目紧闭,正是从马栏山逃脱的白鹤儿。

老者惊呼道:“八弟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们已经出手了?为何你们没有提前知会我们?”

老者声音隐含无上威仪,一半是责备,一半是关切。

七弟歉然道:“三哥,你们都知道最近有消息称月神殿已经找到圣子圣女和真龙血,若是三圣请神一旦成功,那咱们十兄弟联手也未见得能抵得过那婆娘本尊亲临!八弟潜伏在马栏山,恰好嫦娜为培养手下耗尽了乾坤镜的神力,失去了她最大的护身符,八弟才瞅准时机出手,只想制住嫦娜,夺走乾坤镜。没想到他传讯于我不久,便突生变故,竟以烽烟符求救。等我撕破禁制,冲进马栏山,他已经遭了暗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时情势危急,我顾不得寻找嫦娜踪迹顾不得再去找乾坤镜,先带着八弟赶回这里。”

三哥眉头如锁,可见其内心也紧张万分:“为何八弟现在还没醒来?依你观察,是何人出手?”

七弟谨慎地道:“当时,八弟陷落在一个冥阵之中,要不是我有恨天环护身,只怕冲不进那个冥阵!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敢久留,立即离开,只是我担心我已经暴露了身份!”

三哥怒喝道:“胡说!就算是冥界之人暗中出手相助那嫦娜,也未见得就是咱们的敌人。更何况,咱们跟冥界中人素无往来,他们从何得知咱们的身份来历?你真是······”

七弟慌忙道:“三哥息怒。一切只能等八弟醒过来才能知晓,到底在马栏山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敢隐瞒,只能请示三哥,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三哥叹息道:“这八弟太过鲁莽,我原以为他行事谨慎心思细腻,可堪重任,哪知道他居然不等咱们集体行动,就擅自出手,这下可好,打草惊蛇,那嫦娜也不是省油的灯,有那婆娘给她量身打造的禁制大阵,要是她再有冥界之人相助,若是再给她修复了乾坤镜,咱们的计划岂不是更添几分难度?”

七弟看着石壁上其他几个人影,畏惧地道:“三哥,你看咱们是不是唤醒大家一同商议一下?”

三哥无奈地点点头,目中凶光四溢:“冥界,竟敢插手打乱我等万年的图谋,真是好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厉害角色,可以在马栏山将八弟制住,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七弟试探着问道:“三哥,您看我是不是现在······”

三哥思索一阵,颓然点头。

七弟喜滋滋地双眼放光,连连照射到石壁上那些人影之上,剩余的七人相继醒转过来。

所有人表情各异,先后出声喝问药池中的七弟,问何事。

七弟向众人一一见礼之后,这才将白鹤儿的事说出来,一时间,石壁中的众人议论纷纷,忽然一人厉喝道:“都给我安静!”

众人尽皆闭嘴,口称大哥。

那大哥赫然是一个独眼老者,面颊上更有三道血红的疤痕,使他看上去比其他人都要冷厉十分。

大哥怒道:“瞧瞧你们,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无论什么时候,一颗冷静的心才是最为重要的。你们难道忘记盈月教加诸给我们的耻辱了么?我看你们是来到罪罚位面太久,安逸舒坦的日子过惯了!”

没人敢接话。

大哥这才语重心长地道:“我等十人,同为蓬莱人,一起进入仙门,并被世人称为蓬莱十大金仙。我天蚕愧为你们的大哥,愧对蓬莱门祖师爷!二弟,你怎么看现在的局势?”

一个只有左臂的清瘦汉子轻声道:“大哥,造化弄人,你何须妄自菲薄?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即便那婆娘背后势力滔天,想将咱们蓬莱据为己有,独霸乾坤筋,咱们岂能容她?我土豆无德无能,自被断去右手,自知今生无法再有寸进,更别奢望能得三大¥法身圆满那天,但我仍有一腔热血,身为蓬莱男儿,当为蓬莱洒进最后一滴血。咱们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那婆娘本尊亲临,争取将其分神斩杀在罪罚位面,为门中长老争取胜机!”

大哥天蚕赞道:“二弟,有你这句话,何愁你我不能达成所愿?现在,咱们将各自掌握的情况汇拢一下,赶紧拿出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恐迟则生变也!”

众人附和,若是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石壁中这八人的身体都在不同程度上有所损伤,若是希尔在此,定会惊呼,闻名九天的蓬莱十大金仙为何都成了法身残损的这这副模样?

大哥天蚕道:“我与三弟唐家,现在已经深得月神殿信任,目前我是水月城月神殿分坛执事祭师,三弟是古月城月神殿分坛执事祭师,据我们所知,目前仙魔大陆各方势力探寻圣女至今尚无消息。但咱们不得不防备着,万一他们找到圣子圣女,即便没有真龙血,他们要是孤注一掷开启三圣请神法阵,届时,那婆娘哪怕是再降下一两道分神也会让咱们满盘皆墨。所以,一旦咱们有了圣子、圣女的消息,必须集中力量,争取一击将其扼杀在前往冷月岛之前!”

二弟土豆道:“大哥说的极是。我在古月城萧家蛰伏多年,至今尚未获得任何有用的讯息。按理说,以吉祥的谋算,今年当是萧家那女子返回仙魔的时候,到底那女子是不是他们所需的圣女,萧家根本不知情。可怜那萧远山竟因为灵种反噬身亡,化作月湖底的一块月牙石。”

一眉如弯月,却满脸雀斑的妇人冷冷道:“二哥,你知道的,当年咱们十人以九件圣器为代价,才得以顺利来到罪罚,这么多年的辛苦才都拥有了化灵境界的实力,不输于月神殿那些祭师们。可惜,咱们之中,只有大哥和三哥算是勉强打入了月神殿内部,其余人都集中在这南岸,我在想,北岸的水月城是不是当年也有人趁机混进来,有所图谋?暗算八弟白鹤的冥界之人,会不会就是水月城那边的人?”

七弟苍天拍着马屁道:“还是四姐心思缜密,小弟也是这么认为。试想,八弟潜伏在嫦娜身边,我和九妹分守西岸东岸,我敢保证,西岸和东岸绝没有九天来人潜伏!四姐,你和诸位哥哥呆在古月城,有没有什么发现?”

四姐猫妮眼中闪过一丝恨色道:“二哥土豆在斯家,我在从家,五弟月关在路家,六弟番茄在熊家,十妹小舞在花家,古月城六大家族我们打入了五个,唯独佘家无人。这次两大教举办的大比,六大家族都有选人参加,要不是嫦娜故意拖延迟迟不派人出来,大比早就开始。这一次的大比争夺可能会无比的激烈,说不定六大家族的势力格局会因此发生改变。但是我想,这次大比也许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老大天蚕问道:“四妹,你有什么好的计划?”

猫妮道:“有大哥和三哥镇守南北两岸,密切注视两教的动向。咱们其余人何不趁机混入参赛者之中,在月湖底将各方势力一举绞杀!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咱们几人杀光进入月湖底的参赛者。咱们一鼓作气,将湖底的灵魂石攫取一空,若有可能,搬空月神殿控制的那座湖底月灵石矿山也不为过!”

独臂的土豆道:“四妹这个计划好倒是好,可是,咱们杀光了参赛者,又掠夺了灵魂石和月神殿看守严密的月灵石矿山,只怕不妥!咱们何不只格杀北岸的参赛者和两大教的人,岂不是不容易露出破绽?”

唐家闷哼一声道:“你们想得倒轻巧,月湖是什么情况你们恐怕没有我和大哥清楚。想当年我和大哥虽没有现在这等修为,潜入最深处也险些丧命于狂猛海兽之手。更何况,那月灵石矿山处于最深处,四外都有最强海兽环伺,更有月神殿大祭师们联手布置下的厉害禁制,岂是轻易可破的?当然,若是那冥界之人真是来自北岸,你们不妨先全力将北岸的参赛者格杀,记住,最应该格杀的还是嫦娜派出的人。我想,嫦娜拖延这么长时间,迟迟不派人出来,一定是在斟酌选谁最合适。这次她派出的人恐怕绝不会比八弟差,八弟这些年可是为嫦娜挣得了不少好东西!”

天蚕几人又紧张地密议一番之后,决定苍天带着白鹤留守原地,二弟最沉稳,斯家又是古月城势力最雄厚的家族,二弟就暂时不参加这次行动,配合三弟密切留意古月城的异常,我想你们应该重点留意材料、丹药这些紧缺的物资走向。其余人参加大比,见机行事,以消灭北岸势力、马栏山势力和两大教势力为主,不准去打月灵石矿山的主意,我不敢拿你们的生命去冒险!”

这一次极其难得的蓬莱十大金仙聚会,便到此结束。

与此同时,出得马栏山的蒙扬刚好被刁爷送到古月城。

站在古月城前,蒙扬不禁赞叹道:“好雄伟壮观的一座古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