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要是自己的问题, 苟一苟也就算了,毕竟,普通人不会去惹混血种, 这是常识,但是——这可是他家孙子!好好一孩子,怎么能叫这破游戏给毁了?

纵使手抖到不行, 老汉涨红了脸,鼓起勇气大吼一声:“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我是不会屈服的——我们家孩子, 就是不能让他沉迷游戏!那是鸦片,是毒药!你再玩的话打死你!”

旁边的小胖子被绑住了, 也不甘示弱地扭动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脖子一横:“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最好痛快点儿,这样你就没我这个喜欢玩游戏的孙子了!”

“你!你!”老人家涨红了脖子,抄着鞋底子就要上去,阮唐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秦虎就跟训练好的哈士奇似的, 眼疾手快,一把轻巧地拦住老人家:“您老先冷静冷静嗷!这是您孙子, 打坏了可就没有了嗷!”

听了这话,老头这才冷静下来,只是依旧喘着粗气, 盯着他那不争气的孙子, 王小明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一脸摆烂样儿。

剑拔弩张, 双方天然的立场不同, 下一刻仿佛就要打起来。

眯了眯眼, 阮唐招呼纪凌给人沏了杯茶,平静道:“您先冷静一下,我也知道游戏不好,不过,在这之前,先容许我讲一个故事吧。”

阮唐讲的是她自己的故事,属于地球时代的、那个成为一个成熟知性的老师之前的阮唐的故事。

作为老师,学历要求是很高的,更高的学历,意味着更好的学校的敲门砖。生源好,教起来自然舒心一些。作为卷王中的一员,阮唐觉得,部署师范本科这个学历,还远远不够。

她决定考研。

不像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群,阮唐很努力地学习,因为疫情,寒假阮唐没有回家。或者说,就算没有疫情,她也不会回家的,她每天按时起床,按计划表排课复习,笔记密密麻麻做了一页又一页,知识体系思维导图,完整清晰到可以直接出书。

时间很紧凑,在隔离的酒店小小的窗户里,她看见了窗外的烟花,“砰砰砰”的热闹声音,寂寥地炸开了。

“新年快乐。”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沙沙地写作业,继续背诵心理学词条。

她觉得她已经足够努力了,她觉得她的人生如果出传记的话,这也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阮唐记得很清楚,4月1号,出成绩。

这一天,她上网查询了考研结果,结果显示,差一分录取。

仿佛一个愚人节的玩笑。

来不及去伤春悲秋,接着就是兵荒马乱地寻求调剂的日子,顺便找工作、报名学校面试、到处跑。

投简历,到处面试,刷题,准备考编,练试讲……那段时间很忙,是一种兵荒马乱的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阮唐还是会打游戏,熬夜到转钟。

——有那么好玩么?

当然好玩了,而且是那种血脉喷张,身不由己的好玩。

读一本小说,哪怕是快餐式小说,想要获得阅读快感,也得起码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还是特别沉得下心来、能读懂文字,并从中提取信息的情况下,才能在一片寂静中靠自己的脑补,陷入主角的喜怒哀乐之中。

而游戏,则将这种快感缩短为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十秒——各种酷炫的标志称号、局内对线拿人一血、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甚至于戏耍三四人最终四杀,乃至于最后推掉水晶——这也太爽了吧!

当然也不是一直赢……被队友坑的时候,就特别生气,恨不得打到第二天天亮,就想把段位打回去,一转眼就天亮了。

阮唐有种在清醒着摆烂的感觉——她当然知道熬夜对身体不好,可是,这种在清醒中摆烂的感觉,像是考研失败的某种代偿,铂金,钻石,王者……一步一步向上爬,再也没有比这更清晰的目标。

她还没继续接着讲下去,旁边的王小明已经忍不住插话了:“不是吧姐,我这纯粹摆烂也就算了,以后大不了打工,您这好歹堂堂一名校毕业生,咋能跟我一样摆烂呢?嗨,不是,我说,你该不会是摆烂没考上老师,才过来办辅导班的吧?”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知道实情的李天谕面色不善地盯了他一眼:“阮老师现在是帝国大学中文老师,在职。你小子给我放尊重点儿。”

王小明虽然摆烂,但对于自己的偶像还是尊重的,缩了缩脖子,干脆利落地闭嘴了,没再说话。

阮唐默默观察着这一切,顺便接上了话头,慢悠悠地说:“当然不是了……”

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我过了没多久就戒掉了,编制考试笔试第一,面试第一啊,没想到吧?”

王小明:……

打扰了,本来以为是和他一样的摆烂人士,没想到归根到底还是本质上他老爹爹天天挂在嘴边的“别人家的孩子”,卷中卷的卷王——不打游戏的学霸还可以被嘲一句书呆子,又打游戏又看小说还学习好的,只能说,让人想死!

王小明瘪着个嘴,安静摆烂中——行了,他不说了,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阮唐此时,却也并没有再管他,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让小明同学戒网瘾,现在的关键是,家长的态度,她转过头来,非常诚恳地对这位书店老板说:“您看,我说的也全是事实,我之前玩游戏,后来却戒掉了,这不是很好的例子吗?只是,戒游戏这个过程,可能并不是您想象中的用武力强制戒,咱要‘智取’对不?”

她的一番经历,终于使老人家有所松动。老人家“嗯”了一声,终于态度有所松动,说:“那我就试报个班——不求他学多少中文,只要别天天打游戏就好!”

“那当然。”阮唐微微一笑,“不过,后续有什么问题的话,还希望您家长方面配合。”

“那是当然。”书店老板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阮唐脑海中的系统提示声响起——

“叮!【网瘾少年戒断计划(1)】任务完成!名师点+50!”

“任务描述:家长认可了您的看法,并把孩子交到了您手上。”

大收获。

不远处,老汉在查看她的资历证明,确认是货真价实的帝国大学老师后,他放心地走了,走前还殷切握着阮唐的手交代:“阮老师,孩子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阮唐微微一笑,留了通讯号过后,和老汉道别。

而近处,目睹着一切的小胖子,不知为何,看到这柔柔弱弱的女老师微笑,总感觉心里毛毛的,但他还是色厉内荏地嚷嚷着——

“反正我是不学了!打死都不学了!喂喂喂,要不玩游戏要么送我回家!”

阮唐并不回答,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挣扎着,扭动着——其实,很多时候教育理论上的“用爱感化学生”,到实际里并不那么好用。重度网瘾的青少年,并不会听你讲什么,反正他就是要上网,不给上就各种幼稚手段,生命威胁、苦恼、摆烂,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小胖子被看得心里发毛,面对这种哭闹情形,一般师长都会给点反应,要么训斥,要么愤怒,而这个老师如此平静,搞得他心里毛毛的。

不管了。

小胖子王小明头一歪,一副摆烂样儿:“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我是坚决不可能学的。”

看样子,还是块硬骨头。

所以,阮唐微微一笑,轻轻问他:“真的吗?”

她的声音很小,但这种毛骨悚然的效果一点都不小——王小明是骄横了点儿,但又不是傻,仔细想想之前看过的戒网瘾报道,他忽而惊恐——卧槽!该不会是那种报道里的组织吧!说不戒网瘾就电击什么的!

卧槽卧槽卧槽!早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求自家老爹爹赶紧带自己出去了!

事已至此,王小明只好绝望地看着面前的女老师“吱呀”关上了门,面带微笑:“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完了。

他心想,以后有命活着出去的话,一定要曝光这个非法组织机构!

后来的帝国大学传闻版本里,除了传阮老师是个大佬,身后有很多大佬小弟外,还有个很离谱的版本——据说,阮老师辅导班里早期的有个学生,是靠绑架来的!

这个版本的说法,听着是离谱了点儿,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镜头拉回现场,王小明同学吞了吞唾沫,几乎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的噩运,而此时,阮唐却只是微笑着关上了门,然后说:“那么,现在就开始玩游戏吧,是单挑还是组排?”

王小明:?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这是真的吗?专门支开家长玩游戏什么的,这老师搞慈善的?满足网瘾少年的愿望,他爱玩什么游戏就玩什么游戏?

这是天堂嘛?他不禁发出这样的灵魂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