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来事儿了。

我一听这样的,不知道为啥,可兴奋了。

继妈在里头应:“我在呢,谁啊?”

“李仙娘,是我,哎哟……”外边一声叫唤,继妈赶紧开门,一个瘦小的中年妇女正扶着腰站在门口喘气儿,脚上搭拉着一双拖鞋,蜡黄蜡黄的脸上满是焦急。

“扭了一下,不打紧不打紧。”

我认得她,是村里边儿那个翠玲姐的妈妈,我平时都管她叫桃婶。

继妈上前扶了她一把:“出啥事儿了,咋跑那么急?”

“仙娘,你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哎哟……”桃婶一拍大腿,一抹鼻子就哭开了,“今天不是说去定亲嘛,谁知道春贵家出了那么一个事儿,本想着到外屯商量一下改日子,谁知道……谁……哇……”

这哭都不带警告的啊,直接哭上了。

我往我奶背后站,心有戚戚,这桃婶哭得也是挺吓唬人的。

蔡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颤巍巍的说:“翠玲妈,你先别哭啊,把话说清楚了,姑娘怎么了?”

桃婶抽抽噎噎的,话都说得不利索:“她……她……丫头不知道咋地,咋地呆呆的坐在屋子里,又哭又笑,也不说话也不吃饭,就搁那坐着……我……呜呜呜……”

奶奶揪了我一把,同我说:“芊芊,玩儿去。”

我最看不得别人哭了,尤其还是个大人,巴不得我奶把我赶走,当即就从继妈家厨房出去了,那桃婶还在哭,哭得我心里直发毛。

走了几步,我想起来菜花的大白兔奶糖,只觉得嘴巴里没味儿,需要吃点什么。

“菜花家……菜花家……”我仔细的认门,一家一家的找,我们村里房屋参差不齐的,这两家平整,下一家又歪出去。

真是麻烦,我嘀咕了一句,往里一拐就是一个小巷道,有一家门口站满了人。

肯定是有热闹瞧了,我心里想着,当即迈开腿往那里走。

我人小,那些大人不爱和我计较,这一钻一蹭的居然挤到最前头去了,就看到翠玲姐坐在木沙发上,下巴尖尖的,衣服穿得挺好,就是往身上披了一红蚊帐,呆呆的笑,笑着笑着又哭。

“这娃娃肯定是落洞了。”

“可不是,你瞧那样子,哎呀,真是……可怜好好一姑娘,婆家都找好了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不是要人命么……”

另外一个又说:“是啊,你看桃婶今天那样子,半条命也都没了,女儿养了二十年,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外屯那边怎么说呢。”

我竖起耳朵听,村里人没啥娱乐,一空下来就爱凑热闹嚼舌根。

“翠玲这丫头水灵灵的,被瞧上也没啥稀奇的,那洞神就爱这些漂亮的小姑娘……那春燕不也是,这么多年来疯疯癫癫的……”

原来住村尾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大姨和翠玲姐一样啊。

翠玲姐姐坐在那里,旁边坐着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才四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不少白发,他正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拉着一张脸,似乎也很是无奈。

应该是翠玲姐的爸爸了。

我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翠玲姐忽然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两只眼睛没有一点生气,桃叔一下子站起来就拉住她,厉声说:“坐好,哪也不许去。”

手一沉,翠玲姐直接就被摔进沙发里,我揉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好家伙,这一摔肯定特别疼。

可翠玲姐不干,身子一歪就在地上滚起来,又哭又闹。

桃叔看了门口一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铁青一张脸去把她扶起来,几个人也手忙脚乱的冲上去帮忙,外面看热闹的人也走了不少。

我瞧得没劲儿,刚要往外退,冷不丁的就被人给扶住肩膀。

那人个子很高,我才到他腰上,手指特别好看,我看过我大叔长了硬茧子的手掌,手指虽然长但很粗,这人的手指特别白,干干净净的。

我仰头,有些不悦:“你是谁?”

他没有说话,我只能瞧见他的下巴。

“你放开我。”我皱紧了眉头,刚想要喊人,他的手从我肩膀上移开,最里面的人也开始往外面退出去,我也推搡着出去。

呼——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找的时候却不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奇怪,人呢,我拉住一个人就问:“婶,你看见刚才那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么,穿的衣服就和电视机里的人一样的。”

“没印象。”那人说了一句就走了,压根儿就没理我。

我有些懊恼,怎么会没印象呢,那人穿得和村里人一点都不一样,这些村里人每次见到外面来的人就跟黄狗看大水一样议论不停,这次咋就没人议论呢。

“芊芊……”正想事儿,我奶的声音绕魔一样钻脑子里了。

我赶紧应:“啊,奶……”

眼见着她和继妈一同过来了,后边儿还跟着哭哭啼啼的桃婶。

“你咋跑这来了,”奶奶眉头一皱,说:“跟我回家,今天你姑还呆家里呢,你回去和她玩儿去,一天到晚瞎跑,瞎凑热闹……”

最后这一句话说得很小声,估计是怕人听见。

我巴不得早点走,我最受不得别人哭了,上次我伯娘就是哭得把我都怕了,这桃婶再一哭,我肯定是受不住的。

奶奶和我一同往家走去,才走到村尾就看见一群人从大路那头过来,领头的是我继妈,后边还跟了几个人,应该是桃婶家的。

“奶,他们去哪里,我继妈也在。”我站着不动,想跟过去看看,洞神我是不怕的,也没什么好怕的,难道还长了三只眼睛不成。

估计见我听话,她倒是没糊弄我,只说:“去大王洞求洞神把翠玲的魂魄还给她了,让她回家。”

“奶奶,我们也去看一看好不好。”我很认真的说。

奶奶只扫了我一眼,这才慢悠悠的说:“妹儿,你现在还小,看这些东西看不得,等你大一些了奶再告诉你。”

我都满六岁,进七岁了,还小么?

撒娇那一套对我奶不管用,既然这样我也只能先跟着回家了,反正回了家她还要到后院去喂猪,那个时候我再溜出来就好了。

等奶奶的身影彻底瞧不见了,我才从房间里的窗户爬上去,农村的窗户只有书桌那般高,窗户底下是晒台,往往会堆有打米后的稻杆杆,我跳下去是不会磕到的。

从窗户上下来,脚一着地没站稳,整个人都往后倒,幸亏这草垛子铺开了,否则真把屁股摔成好几瓣了。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撒开脚丫子就往后山跑,我是知道那个大王洞在哪里的,以前偷摸着上山掏蜂蜜的时候大叔给我指过。

我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看到山脚底下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