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该死的人,是我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我才刚看到母亲在人群中冒出头,突然地,在母亲身边,一个面容和母亲很是相似的女人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小腿,那指甲攥进肉里,“该死的是你!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被那女人抓得生疼,心里又是委屈,眼泪扑簌簌就往下掉,嘴里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喊我妈。

“浅浅!”

都说母性的力量是无穷的,听到我的哭喊,瘦弱的母亲一下推搡开身边的人群,冲到我身边,半个身子死死护在我身上,将那个疯了般的女人隔开,“三妹,这不怪浅浅!”

三妹?这个和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女人竟然是我从没见过的三姨?只见两个相貌相似的女人相对而立,三姨急得眼睛都红了,指着我怒吼道:“如果不是她,我家朵儿会出事儿?那东西就是来找她的,她本来就该死!”

我瞪大了眼睛,这个人真的是我的三姨?我还总向母亲打听这些素昧蒙面的亲戚,总期待着能和她们见面,难道这就是她们用来欢迎我的方式?我心里酸酸的,既委屈又难受。

“对……”人群中立刻响起了附和的声音,“她要是没生出来,村子就不会这样!”

“没错!那么多人都不会死!”

嘈杂的声音吵得我脑袋嗡嗡地疼,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些事情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大学生,二十出头的年纪,从来没来过这个村子,我做什么了?我能做什么啊?

我想爬起来,手背却疼得厉害,一看自己手背上还扎着吊瓶,不光是我,一个个吊瓶整齐地挂在墙上,身旁的女孩儿竟然都挂着吊瓶,我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得知,我和这些女孩儿已经昏迷了两天,卫生所的人看不出来毛病,姥爷也不让别人送我们去医院,就只能先打营养液。

大概是看到三姨对着我妈嚷嚷,心里觉得窝火吧,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拽掉了手上的针,拉着我妈的胳膊,娘俩互相搀扶着,抽泣道:“妈,咱们走!他们不让咱们来,那咱们这辈子都不来了!”

我妈听了我这话哭得特别伤心,我第一次觉得妈妈这么柔弱,这么需要我来保护,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任由我搀扶着,拉着她往门外走。

堵在门口的人纹丝不动,没有让我们离开的意思,他们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我们,好像一块块石碑,我拽着为首一个男人的领子使劲儿把他往外推,哭着骂道:“闪开!不欢迎我们倒是让我们走啊!”

男人一动不动,也不管我把他胸口都抓破了一道血印儿,就在这时,人群后面响起一声咳嗽声,原本围在门口的人突然像是得到了暗号一样,十分默契地分开成两排,在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我还没看到来人,就先听到了一个声音道:“来都来了,走就走不了了。”

“放屁!”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吼了一声,“谁不让我走我就……”

后半句我没能说完,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因为我发现我能想到的所有威胁都失效了——出现在面前的是姥爷,还叼着烟袋锅,不怒自威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淡然地看着我和母亲。

“这地方不是谁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姥爷从我和母亲身边进了门,坐在床沿上,敲了敲烟袋锅,“你想走也可以,今天晚上祭祖之后,想什么时候走我都不拦。”

被姥爷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们此行的目的本来是祭祖,可谁知道姥爷这话一说完,周围立刻响起了反对的呼声,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居然都露出了恐慌的神情,急切地劝阻道:“阿公!不行啊!留她祭祖万一出什么事情的话……”

“对啊!”几个年纪比我妈还大的男人也上前劝阻道:“您忘了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村子可再也经不起那种事情了!”

姥爷深深地吸了口烟,转过头来面色威严道:“都给我闭嘴!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像什么样子!不想让你们的女儿死,就都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准备祭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