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抱着米缸的小鬼

我承认……我的确是输给寒烨了。

爸爸常常对我说,人这一生,要学会做减法,不要在自己身上背负太多的人和事物,不要在肩头压着太多需求和欲望,这样人会活得很累,而且,你的所有需求和放不下的东西,都将成为你的把柄,成为其他人威胁你的武器。

我就是这样被寒烨威胁了,因为我在乎的人太多,所以正因为这样,寒烨随便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将我控制在他的手心里。

可是我做不到放开,我不能对那些事情坐视不理,不能眼睁睁看着寒烨伤害我身边的人,哪怕那些人我根本不认识。可是我又没有和寒烨对抗的能力,到最后,只能选择妥协。

就像现在……我已经带着寒烨,置身于商场中了。

其实我觉得我都快被自己蠢哭了,我又不能阻止寒烨去抢别的同学的衣服,又不能对此坐视不理,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寒烨来商场。

即便是市郊的大型购物商场,离我们学校还是有些距离,好在寒烨有个日行千里飞天遁地的本事,我们俩很快就来到了商场门口,我觉得我几乎是一落地,就站在商场门口了,简直是飞下来的,可是周围的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在意到我们俩的凭空出现,大家都低着头行色匆匆,这个社会现在就是如此,大家似乎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其实我选择这里有两个原因,因为近并不是最主要的理由,关键是……这里的衣服便宜,没有什么太贵的品牌。

我不情愿地跟着寒烨来到了男装专柜,导购小姐一看到寒烨,嘴巴都合不拢了,还有一个导购女孩儿在柜台后面偷偷给寒烨拍照,奇怪的是寒烨明明背对着那个女孩儿,但是就在那女孩儿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拍照的时候,寒烨猛地转过头来,倒是把那女孩儿吓了一跳,寒烨也不恼火,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让女孩儿给他介绍衣服,而那女孩儿已经不敢再偷偷给寒烨拍照了。

站在一旁看着的我不由得咋舌,都想去摸摸寒烨的头发,到他的头发里面找找,是不是还有双眼睛!以后可不敢在他的背后搞小动作了。

在导购小姐的介绍下,寒烨一排排地浏览着衣架上的衣服,我却没有这个心思,只是在找机会偷偷看标价签,一看到上面四位数的价格,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的天呐!这不是要喝我的血吗!我可没有这么多钱!

寒烨本来拿了一套衣服想进去试,我却连忙拉着他,笑眯眯地回绝了导购小姐之后,连忙拉着寒烨往外走,来到了商场一侧的角落里。

“寒烨,是这样的……我还是个学生……”我绞尽脑汁,思考着该怎么和寒烨解释,要是他知道我没钱给他买衣服,会不会一怒之下吸我的血呢?我余光一扫,看到了外面的美特斯匡威,“哎?你要不要看看那个牌子,我觉得那里的衣服比较适合你!”

我用格外诚恳的目光看着寒烨,心里碎碎念着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是舍不得花钱,但是寒烨却好像一下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突然笑了。

那笑容让我有些心慌,摇手晃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

“你有钱吗?”寒烨看着我,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来这么句话,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有钱吗?他说的这个“有钱”指的是什么意思?腰缠万贯?白富美?还是……

寒烨看我迷惑,摆摆手,“钱袋带了吗?”

钱袋……幸亏以前看过些古装戏,我立刻明白了他说这个钱袋的意思,连忙从兜里掏出了钱包递给他。

我在学校基本用不上现金,所以只有些零钱,其他的就是银行卡了,这年头,大家也不喜欢拿现金出门。

寒烨拿出我的钱包翻看着,里面有几张钞票,在他看来可能只是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吧,寒烨翻了翻,拿出一张五块钱的,“这是什么?”

“五块钱。”

“这个呢?”

“一块?”

“最大的呢?”

我翻了翻,只找出来一张绿色的五十块,有点儿不好意思道:“这个,五十块。”

寒烨明显很鄙夷,“这是最值钱的?我们的银票可都是千两为计。”

我耐心地告诉寒烨,现在用的钱,叫做人民币,面额最大的就是一百块,但是我现在身上没有,其次就是这张五十了。

寒烨只是凝眉对着那几张钱看了一下,好像就明白了,我不得不佩服他学习东西的速度好像很快,只见寒烨拿走了我那张五十块的钞票,命令我站在这里等着,他自己已经往一个角落里走去。

寒烨绕过了一个拐弯,应该是走到安全梯附近了,拐角处看不到他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有点儿好奇地抻着脖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等了约莫有三五分钟的样子,我有点儿等不下去了,正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阴冷,毛毛的感觉,浑身觉得不舒服,按理来说这感觉来得很奇怪,之前遇到一些怪异事情的时候,虽然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是现在是在商场里面,周围这么多人,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我稍作纠结,心里那不怕死的好奇心立刻怂恿着我转过头,谁知道不看还好,我一转过头,就看到了几个可怕的小东西正在向我这边走来!

只见那几个小东西黑黑瘦瘦的,长得像个人似的,但是怎么说呢……侏儒?不,也不是,就是缩小了比例的正常人,小胳膊小细腿儿的,长得尖嘴猴腮,头上倒是带着个高高的帽子,活像国外巫师的魔法帽,带着尖顶,但是当时如果我对鬼神之说了解得再多一点的话,应该能认出来那帽子就跟黑白无常带的帽子差不多!

这五个小东西眼睛凸起,耳朵尖利,在那黝黑的皮肤之下,嘴唇是青紫色的,乌黑的牙齿歪歪扭扭,还有一截鲜红鲜红的舌头从嘴巴里耷拉出来,随着它们蹦蹦跳跳的脚步,那舌头左摇右晃,摇摆得可带劲儿!

它们身上还穿着衣服,其实说是衣服,就像个麻袋套在身上,加之根本没有脖子,宽大的衣领下面,能看到瘦骨嶙峋的身体,倒是那两双脚奇大无比,脚上穿着黑色的靴子,脚尖儿的地方又尖又长,往上翘着。

不用说也知道!这东西肯定不是人了!然而想不通的是周围的人好像都看不见它们似的!这几个小东西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这几个小东西蹦跳着,脚步很是欢快,五个小东西一起用力扛着一个像农村用的米缸似的东西,时不时还因为哪个走得快了或是慢了而互相责难,指着对方比手画脚地推推搡搡!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小东西跑着跳着已经到了我面前,它们好像根本没看到我似的,仍旧保持着它们的行进路线,等它们从我身边经过时,我探头一看,那个米缸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叠叠凌乱摆放着的钞票!一张一张,都是绿色的五十元!

这几个小东西奔着寒烨刚刚进去的拐角里就去了,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好像是鸟叫一样的声音,随后,我就看到一阵风在角落里里卷了起来,地上有一些宣传单或是废纸什么的东西,都被卷到了一米来高的地方,还在来回打转,好像一阵旋风似的!

奇怪的景象只是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便安静下来,角落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半晌,寒烨从里面走出来,还在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我看到他正在往怀里揣什么东西,脚边还有几张钞票。

虽然不知道我刚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直觉告诉我,这钱绝对不是好来路,至少不是我们正常人辛辛苦苦靠自己的双手赚出来的!

我有些生气地指着寒烨脚底,“你说!这是什么!?”

寒烨歪着头看了看被他踩在脚下的五十块钱,好像根本没有想要捡起来的意思,抿着嘴,皱着眉头道:“这是……五十元,你刚刚告诉我的,没说错吧?”

我几乎吐血,拽着他道:“这钱是哪儿来的?”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寒烨说完,理直气壮地往前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冷,寒烨身上就是能无时无刻地流露出这样一种漠然的气息,好像他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无关,这个世界,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我站在原地,脚步一步都不想动,往前踏着大步走了两步的寒烨转过头来,只是一个眼神,似乎是对我这种抵抗的情绪不满,示意我跟着他往前走,我却仍旧不肯动弹,“我不会和你去花你那些来路不明的钱的。”

寒烨没有说话,那表情却在说无所谓,然后,就这样扔下我继续往前走了。

商场休息区的长椅上,我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发呆,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寒烨这个家伙?我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我到底还要这样被他继续控制多就?想到这里,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吧嗒一声,掉在了裤子上,立刻晕染开了一片湿润。

“苏天浅!”

一个声音在耳边传来,我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这声音有点儿熟悉,我一抬头,立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杨昱文!

杨昱文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桌,大学也在同一座城市,虽然他们学校离我们学校特别近,但是毕竟只是男女同学的关系,从毕业之后就没什么联络,只是偶尔在qq微信上聊聊天。

高中的时候,班里还有过传闻,说杨昱文喜欢我,但是每次大家起哄的时候,他总是愤愤地握着拳头,一副要去和人家干架的气势。

看到杨昱文,我刚刚的阴郁立刻一扫而空,就看他大大咧咧地跑到我旁边坐下,揉揉我的头发道:“你怎么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