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圆九闻鸳鸯映水

尽管那些绽放在水色身上的彼岸花全都化作了水气,但水色依然没有醒来。

拨云变成发簪自行插在水色发间,仿若刚才不曾出现。

此时。

一只纯白的猫妖现身结界外,远远观望着昏迷的魔尊,以及魔尊身边的小太上。

见魔尊未醒,猫妖闪身落在结界边缘试探性地伸出爪子。

“想必这结界与弱水相似,此时水主情况不明,只能冒险一试……”

白猫口吐人言,对于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它记得一清二楚。

它闭着眼睛,猛然将爪子伸进结界内。随后睁开一只眼,像玩水似地来回拨了拨。

轻叹一口气,白猫用另一只爪子擦了擦似有似无的汗水。

“果然……失去那件东西,如今的弱水已名副其实,没有净恶驱杂的能力!”

白猫自言自语后没有任何犹豫,像一只生活在人间的猫一样钻入结界。

之后,白猫没有踏出结界,而是带着水色不知去向。

……

不知过了多久,魔尊黎末总算睁开了眼睛。

恍惚间,黎末只觉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出于尊者的警觉她迅速坐起。

头痛欲裂,意识麻木。

当五感渐渐回到身体,黎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好像做了梦,梦见太上那小子往自己脸上抹泥巴……

几乎就在手摸到脸颊时,一块块早已干透的泥巴从脸上掉落。

“这小子,看我不……”

黎末话说一半,才注意到小太上光着屁股趴在石头上,睡得正憨。

魔气涌动时,那些粘在脸上长袍上的泥巴尽数化作飞灰。

黎末随手一招,掉在不远处的魔琴回到她手里。细看之下才发现,琴弦断了一根。

她转身再看像水流一样的结界,“拨云”出现前一刻的画面又一次浮现眼前。

或许是因为黎末恰好拨动了魔琴,才使得她的记忆仍能停在那一刻。

黎末看到了躺在结界内的命尊,有心无力。

如今九幽事多,她情愿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离开这里。

走出几步,黎末又再次折返。

盯着小太上肉嘟嘟的屁股,忍不住觉得可爱。

“既然把你带出来了,那就跟我走吧……过段时间再送你回空山!”

随即,黎末带着小太上,遁入地下不见。

……

命尊距离水色最近,也是最后醒来的。

他脖子上的长命锁像水草一样漂在胸前,三岁孩童的身体有些瘫软无力。

明媚的阳光透过结界,照得命尊脸颊有些灼热。

他起身时没有任何不适,只觉身轻如燕。

可实际上,命尊不仅不记得来此的目的,甚至都忘了他来自君天殿,乃君天九尊之一。

他忘了疼痛,忘了时间,忘了何为天命,也忘了这里是人间。

如今的命尊当真犹如三岁孩童,行事全凭发自内心的喜好。

眼见长命锁仍然漂在胸前,命尊有些不耐烦地拽了回来。

“往哪里跑?被我看到就是我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嗯?好奇怪!我为什么一直叫自己为‘我’?我是谁……”

可是当命尊一个转身之后,他根本不记得刚才挂在嘴边的这些废话。

对于他来说,天地都是新的,又何况这人间。

只要走不出这个结界,命尊就只能像活在浴缸里的鱼,不断摸索,不断忘记,然后再继续……

直到命尊的身影也渐渐远离,两个浑身上下罩在袍子里的身影突现。

一个金丝黑袍,一个银丝白袍,赫然是君天殿的鸳鸯双尊。

他们并非出现在结界外,而是被困在了结界里。

很显然,早在一众尊者前来人间捉拿水色时,他们就已经蛰伏在人间了。

只不过他们毕竟不像卦、玄、命三尊那样,具备未卜先知的能力。

“鸯妹~现如今你我也回不去,不如继续观察凡人伺机而动,说不定能解开‘永恒’之密!”

“鸳哥!妖尊带走了那水灵,当务之急你我要不要先找到他们?”

“鸯妹。我都在远处观望,妖尊明显不是为了将水灵据为己有。”

“可是鸳哥,为何只有妖尊能随意出入这结界?说不定妖尊已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打开永恒的办法……”

“既然如此,你我且先留在人间,找到妖尊与水灵暗中观察!”

“那命尊……”

“尊各有命,命尊也不例外。不弄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怕命尊会一直这样下去。”

“……”

话落。

鸳鸯双尊正欲离去。

而就在这时,一滩积水上的彼岸花吸引了“鸯妹”的注意。

七朵彼岸花,七种不同的颜色。

令鸳鸯双尊意外的是,这七朵彼岸花没有根,没有叶,居然盛开在阳光下。

只一眼,拥有一颗女儿心的鸯妹就无法自拔。

她明知那是具有情毒的“情花”,还是蹲下身子仔细打量。

鸳鸯双尊本性相同,心性相通。鸳哥见鸯妹被情花吸引,心念传音要拉她离开。

但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彼岸花像水色一样读懂了鸯妹的心思,吐出丝丝氤氲之气,在积水上映出了两只“鸟”逐闹戏水的画面。

鸟身七色,比翼双飞。

鸯妹看得着迷,鸳哥望着出神。他们似乎能从那两只鸟的眼神里看见彼此。一个为“鸳”,一个为“鸯”,形影不离。

原本想要阻止鸯妹的鸳哥,竟也有些恍惚。

恰在这时。

鸯妹伸出手,摸了摸鸳鸯的羽毛。

轻柔光滑的触感,带着几分阳光与水交融的温暖。

可当鸯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附近只剩鸳哥呆呆站在那里。

积水上的七朵彼岸花都已不见,只有一只雌鸳鸯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鸳哥唤了一声,鸳鸯抬头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叹息一声,望向君天殿所在的天边。片刻后,也伸手摸了摸鸳鸯的羽毛……

鸳鸯从不分离,哪怕身中情毒化作真正的“鸳鸯”。

从那一日起,凡人偶尔能看到两只漂亮的鸟,总在水里找寻着什么。

累了将头埋在翅膀下,冷了依偎在一起。它们有着几乎相同的七色羽毛,它唤一声“鸳”,它回一声“鸯”。

见过的人,都称它们为“鸳鸯”。

……

某处山脚下,绵延十里都是桃花。

潺潺溪水从一处山洞前流过,有一只白猫总是蹲坐在溪边。

水色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扶着石壁走出山洞的时候,白猫正背对她而坐。

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那一个“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是……”

“……”

白猫转过身,绿色的妖瞳里闪过久违地激动,九条一模一样的尾巴慢慢在背后舒展。

“水主可还记得,你我明镜台初遇?”

水色摇摇头。那种就快忆起,却始终模糊的感觉让她哑口无言。

白猫一跃跳上她肩膀,亦如当年一样用梅花肉垫堵在她嘴唇上。

“果然不记得么?我叫寂夜,但不是什么尊者,原本也不是什么妖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