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湄的丧礼办得真的很简单。

她没什么亲朋好友。

在苏家时,她深居简出,从不过问外头的事,认得的人没几人。

离开苏家,她就再没和这些人有所联系。

她又是自由职业者,平常也没有什么要好的同事茶。

所以,来悼念的人,很少。

苏锦的老板来过,和苏锦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事也来过逆

苏家没派人过来。

他们这边也没有人跑去报丧。

不来是最好的。

丧礼很冷清。

苏锦觉得:这样也好。养母喜欢安静。

那就这样静静陪她最后两天。

在哀乐中,缅怀过去;在超度声中,记想曾经;在简单的仪式中,完成对亡者的最后尊重……

第三天上午,爱她护她的长者,变成了一抷灰,被盛在了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被暮笙抱在怀里。骨灰盒上,照片上的人还是那个美丽贵妇,可形在人不在了。

苏锦看着,眼泪簌簌直流。

“我不想把妈撒进江水里。妈想要和爸合葬,这个愿望我一定要为她完成……”

滚滚江水东逝去。

他们站在母亲爱去的那处幽静河堤,忆着曾经,一起寻春堤上的旧日情景,暮笙怎么也不肯把骨灰撒掉。

是的,事到临头,他抱着下不了那个手,望着苏锦,盼着她能支持他这个决定。

“这一撒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两朵眼花噙在眼窝里。

苏锦也舍不得,抱着暮笙哭。

“那就先找块墓地,暂时让她入土为安吧……能不能让妈和爸合葬这件事,来日方长,以后再想办法……回了吧……墓地我来联系……”

这三天,靳恒远担着半子之责,有为姚湄披麻戴孝,很多事情,都是他在操办。

因为之前说了要撒灰入江,所以没订墓地,现在突然改变主意,在上了回去的灵车后,他拿起电话联系起来。

苏锦坐在边上,回头睇他,心情复杂之极。

他似乎还一如即往的待她好,可她心里却生了很严重的疙瘩。

那疙瘩,一日不解开,她一日就难释怀。

如果母亲没有出事,她早追问了。

母亲一亡故,她没了任何情绪去研究其他事。

出轨如何,不出轨又如何。

母亲看重他,自是希望他陪着走完这场葬礼的。

她得让母亲安心,一切由他来安排,母亲在天上若是看到了,一定会欣慰。

人死后,有没有亡灵,谁都不知道。

在这样一种情况中,她只愿,死后的人,还是可以看到这里这一切的。

很快,墓地订好了,位置很好,环境清幽,是处双人墓。

之前,苏锦曾留心过墓地的价位,在善县这座小城,在这唯一的公墓当中,存放骨灰盒,一共有这样七种价位。

最便宜的是搁在在骨灰寄放柜内,除此之外,有六种不同价位的墓地:一般单人墓,一般双人墓;高级单人墓,高级双人墓;别墅型单人墓,别墅型双人墓……

靳恒远给订的是:别墅型双人墓,其面积比一般墓位大一倍

其价格,自然也会贵上一倍。

戴着雪白的孝巾,看着这边漂亮墓碑,她问了他价位:

“多少钱?”

三天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声音嘶哑的厉害,脸孔是削瘦的。

这几天,她没吃好睡好,脸色白的让人心疼。

正在和墓园负责人交涉的靳恒远,打发了那人之后,转头,见她身上沾飞落残叶,轻轻给捡了,目光深深的睇着:

“重要吗?”

这与她自是重要的。

“我想尽我绵薄之力,得让咱妈能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舒坦一些。难道你想反对?”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另一个世界,苏锦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这墓地,会让她背上一身债。但她没有反对。

“葬礼上花了多少钱,过后,请你列一张清单。到时,能回你多少,就还你多少,还不了的,我给你打欠条。以后慢慢还……AA制,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我不想欠你什么。”

苏锦说到一半之后,看到他想张嘴插话,显然是对她说的很不满。

她不给机会,直接用“AA制”堵了他的嘴。

靳恒远挑眉,不想和她起争执,只道一个字:

“好。”

他啊,真是懒得和这个固执的小女人在钱这件事上计较。

入葬,立碑,哭拜,最后瞻望,离开时,已是午后。

按着丧礼礼节,下葬后,是白肆宴。

送葬的人不多,所以,酒宴也就办了两桌,靳恒远作的主,把酒宴办在了聚德轩。

下午两点,酒宴散去,走出聚德轩,苏锦看到三个脖子里挂了证件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她不认得他们,但在领头那位的证件上看到了一个名字:罗泗。

来的人,是刑警大队队长。

苏锦立刻紧张起来,拦在苏暮笙面前,一脸戒备的问:

“你们想干什么?”

靳恒远迎了上去:“小苏。”

他把之前保释苏暮笙时和罗泗的约定说了。

“罗队长这是在执行公务。”

苏锦脸色发白,不肯让开。

“姐,没事,我只是和你先分开几天而已,姐夫会帮我洗脱罪名的……姐,里头好吃好住的,你不用担心我……过几天,我就能出来的……”

苏暮笙轻轻劝起苏锦,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苏锦明白是明白的,案子还在查,而他是头号嫌疑犯,但想到苏暮笙又要被关起来了,她心里就有十万分的不情愿。

“姐夫,好好照顾我姐

。”

苏暮笙看向靳恒远,这一次这声姐夫,他叫的很真挚,也很平静。

靳恒远点头。

苏锦转过头看,苏暮笙抱住了她:“姐,你得好好照顾好自己,我会好好的出来的。到时候,我会用功读书的……再也不会让姐姐操心了……我发誓。”

经过了丧礼,这个任性的孩子,一下子好像长成了不少,那怀抱也好像宽阔了不少。

苏锦回抱了一下。

“好了,我走了。”

松开后,苏暮笙笑笑,挥挥手,跟着罗泗上了警车。

很快,警车远去。

他们站在原地,目送。

而至始至终陪着他们,只有韩彤和杨葭慧。

“你,真能帮上暮笙吗?”

苏锦轻轻问身边之人。

三天以来,他们少有交谈的时候,她沉浸在丧母的悲痛当中,他在忙碌的操办丧礼,竭力将丧礼办得得体。没有经验的他,为此,不知打了多少电话,问了多少有经验的老人,这才让丧礼得到妥善的办成。

“你需要休息。休息好了再来研究这事吧……现在,你打算回哪个家?娘家,还是我们家?”

靳恒远不想现在讨论这事,她太累,他也累,他们都需要歇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唏哩哩下着小雨,没撑伞,雨丝微凉,沾在肌肤上,带来一片潮湿,身上的衣服也有点潮了,穿着怪不舒服,他需要冲个澡。养足了精神才能处理其他事情。

“娘家。”

她低低说。

“好,那我们去妈家。”

他答应,转头看到韩彤和杨葭慧撑着伞,还没走掉,时不时在冲他们这边张望,显然是放心不下她们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你去和朋友道个别……我去开车。”

戴上墨镜,一身冷酷的男人往停车区走去。

不笑的他,身上有股浓浓的寒意。

戴了墨镜的他,更让人觉得陌生的可怕,让她没办法将他和“丈夫”这个身份联系起来。

可他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丈夫,未来,她得和他共度余生,每晚得和他同床共枕,得忍受他的碰触。

她害怕被他亲,被他抱,被他压,害怕与他赤~裸以对,但接下去,她面临的是,必须和他独处一室,并且不能赶他走。

如果是因爱而结合的婚姻,她肯定不会有这种彷徨,在经历母亲过世这种事时,她更会愿意赖在爱人怀里寻找慰藉;可他们不是,而且,他身上还背着一个悬而未决的罪名,直接挑起了她对他的厌恶情绪。

唉!

接下去该怎么面对他呢?

她陷入了迷乱。

---题外话---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