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明明早已飘然远去。

可如今,回想起来,邵锋说过的话,靳长宁却一字不差的记着,邵锋说话时忧郁的神情,也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一次见面,与他,真的是永生难忘。

说到这里时,靳长宁停了下来,来到了门口的一处落地镜子面前,一手插袋,一手轻轻的往自己的眼睛盖了上去,却没有再说话偿。

靳恒远的目光跟着落到了他那双明亮有神的黑眸上。

长宁的眼睛,从小就有病。

小的时候,他一直戴眼镜。

那是一副很难看的眼镜,黑边的。

长宁进得靳家来时,就戴了它,一直戴到初中,母亲才给他另外配了一副。奇丑无比的眼镜有一副就够了,偏偏他另类的又配了一副和旧的一模一样的眼镜?

为此,靳恒远曾问过他:“为什么要配这眼镜,你不觉丑吗?到底是我的审美观出了问题?还是你的审美观需要拯救?”

长宁听了,笑得腼腆,说的却很一本正经:“这是爸爸妈妈给配的。丑虽丑点,可有纪念意义。”

戴那样一副眼镜,整个人会变得很呆荫。

学校里的同学常笑他是四眼丑田鸡。

可他不在意。

后来,他大学了,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终于开始戴隐形眼镜。

不过,但凡在家时,他仍会戴有眼架的眼镜。

这些年在靳家,他的母亲带着长宁看过很多医生。医生说,得换眼角膜。

有过几次,是有机会做那个手术的,但是,他没做,最终都放弃了。

结果,两年前,长宁的眼睛突然好了。

“我是在国外换的眼角膜……”

从英国回来后,他这么提过一句。

靳恒远不是太关心在意,那时,他只顾着自己妻子,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心也跟着狠狠抽了一下:

“邵锋把他的眼角摸捐给你了?”

因为这句话,靳长宁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靳哥就是靳哥,眼光永远是那么的犀利。

“嗯。我之所以能正常视物,全是因为他。”

说到这时,他睇着镜中的自己,眯了一眼。

想一想,情敌身上的一部分,如今和他融合在了一起,这滋味,是极怪极怪的。

“靳哥,实话和你说吧,那会儿,我本不想接受的。虽然,我不讨厌邵锋,可我也没办法完全不介怀。结果,我却要……”

没说完,一顿之后他又幽幽一叹:

“但为了欢欢,我答应了。

“正确来说,因为这对眼角膜,因为邵锋的要求,最后,欢欢主动跑来和我求了婚,然后,我们干净利索的到大使馆公证结了婚。

“哦,当然,结婚之前,我们约法三章了。

“我答应过她,只要她想离,我随时随地配合。

“只是我现在反悔了。

“靳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就这样将计就计的诈了她!”

*

萧璟欢抱着双臂,望着黑沉沉的窗外,头晕晕的。

喝多了酒,本身就是一件遭罪的事。

这个时候,该做的是,找个地方,好好睡觉,而不是被堵在这里被“严刑逼供”,承受身心两重折磨。

萧璟欢心下清楚的很,这件事,不曝光还好,一曝光,家里人哪肯善罢甘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声音沉沉的在问她,态度是那么的严肃。

她靠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的望着天花板,细细回想了结婚的过程,脸色一点一点发白起来。

好久之后,她坐正了,幽幽然吐露了心声:

“爸,您是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邵锋。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深深的喜欢上了他。

“一直以来,我以为,这个男人就是我这个辈子会牵手一起白头到老的人。

“可他死了,再也不存在了。化成了……灰烬……”

说到此,她低下了头,本来明丽的声音也暗了下去。

父亲坐到了沙发扶手处,拍了拍她的肩,似想劝,却好似又无从劝起。

她呢,清了清喉咙继续往下说:

“邵锋临死前说,他要把他的眼角膜捐出来。这是他身上唯一还能用的东西。留下来,至少还能服务于人。

“他说,他要让这双眼角膜看着我,监视我,逼着我一辈子要幸福的走完。

“这是他的遗愿之一。

“遗愿之二,他想看着我嫁人。

“在还能看得见我的时候,他希望我可以嫁给一个他看着可以信任、并且可以给我一辈子安稳幸福的男人。

“这个人就是将会接受他眼角膜捐赠的长宁哥。

“他知道长宁哥的眼睛很不好。

“这事是我以前无意间和他说起过的。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就要离开我之际,他居然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并且还想将他身上这副眼角膜留给他。”

她幽幽一叹,双手抱住了膝盖,脸上尽是淡淡的忧伤:

“本来,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等他走了,我跟着去。

“我不想他太孤单,也不愿自己太寂寞。可他劝住了我。

“我不想让他走的放心不下,一时冲动就去和长宁求了婚,当天领了证。

“那天,邵锋坐在轮椅里,成了我们的证婚人。在看到我手里的结婚证之后,他开心极了……”

声音渐渐就沙了哑了,情况貌似越来越严重。

末了,她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咬着唇,眼里全是泪光:因为那一刻,她也曾哭成泪人,在邵锋欣喜的睇望中泪水如注。

而此时此刻,她忍了又忍,唇片抖了又抖,才又继续往下说道了起来:

“三天后,他病危,要求*移植眼角膜。

“又几天,长宁勉强可以视物。

“邵锋一直吊着一口气,等的就是这个消息,末了,他抓着我和长宁哥的手,笑着去了。

“临走前,他跟我说:欢欢,我的一部分已经和长宁兄长在一起了。也就是说,以后,我会和长宁兄一起好好看着你的,所以,你千万别做傻事,让我们失望……等我走了,你要做的事是好好照顾我们的眼睛……欢欢,你长大了,要做一个懂事的好女孩……”

那一天,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死在眼前,她的心一下子全空了。

那一天,她有过一阵冲动,想不顾一切的,毁掉承诺跟着去。

那一天,靳长宁守着她,用一双还需要好好照看的眼睛盯着她。

在这种情况下,她仿佛觉得邵锋还没有走远,她没办法不管不顾这双眼睛,闹出事来让它失望。

如果她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好好照顾长宁哥,眼睛要是因此发炎了,生肿了,她会毁掉的不仅仅是邵锋唯一留在世上的那部分,长宁哥也会活受罪。

所以,忍着,熬着,终逼着自己,挺了过来……

话说到这里,该说的全都说完了,她捂着嘴,无声的流起眼泪。

每一次回忆那段过去,她就会情不自禁的痛哭流泣。

而房内的气氛,也顿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靳媛和萧至东神思复杂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邵锋过世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只是那时,家里兵荒马乱的。

靳媛这边,易梵病危;萧至东这边,公司正遇上一场大麻烦;靳恒远这边,妻子才动完手术,所有人都忙得厉害,而忽略了璟欢身上正在发生的事。

那时,陪着她走过这个杴的是长宁。

他们也是后来从长宁嘴里知道邵锋没了,当他们记得给她打电话时,她似乎已经走了出来。

萧至东打电话过去,在大洋彼岸的璟欢只淡淡道了一句:

“我很好。没事。都过去了……”

可事实上呢,她一直生活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中。

靳媛看着女儿那隐隐的痛苦之色,坐过去不由得伸手轻轻拥住了她,拍了又拍:

“都过去了。欢欢,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为了邵锋,妈,我会好好的活着的。我要把他那一份幸福一并好好的过出来的。”

抬头时,萧璟欢已扬起一朵明媚的笑花,只是脸色太过于苍白了点,以至于令这抹笑多了几分凄凉。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离婚?”

话谈到这里,靳媛把问题的关键所在,又绕了回来:

“既然你答应了邵锋和长宁结了婚,为什么你现在又想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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