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棋艺会馆,坐上自己的车,靳恒远给向莫川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一会儿,那边才传来了一阵淡淡的责怪:

“靳先生,给你提个醒。别给家里刚添了孩子的人,大半夜的打电话。那很不人道。不管你有什么急事,天会亮,请在天亮后再给我打。否则我会毫不犹豫的拉黑你……撄”

向莫川果然是一个有个性的男人,全然不在意靳恒远的江湖地位,反正,你扰到我我就不爽你的态度,表现的非常明显偿。

“抱歉。是我顾虑不周。还请莫川兄别见怪!”

靳恒远诚恳的道了一声歉。他家没娃,还真不知道有娃人家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这么一想,他不免暗自怅然了。

“下不为例。然后请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向莫川办事毫不废话。

“首先,我想告诉你一个喜讯,我太太还活着。其次,我才从明澹这边出来,刚从他嘴里挖到了这样一个事实:他手上有两张数据报告,可证明,苏锦确实是韩江南先生之女……”

他把刚刚他和明澹进行的那一番沟通,以简练的语言概括了一遍。

“我明白你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了。等一下我就会和我的岳父说一下这件事的。不过,为了防止出错,到时还是另外做一个DNA比对比较好……最后,还得恭喜靳先生一声:这世上,最大的幸事,是失而复得。”

这话,是向莫川的肺腑之言。他很真诚的为他高兴,更是在替自己的岳父岳母高兴。

“谢谢,应该说,大家同幸。”

靳恒远微微笑了。

挂下电话,他心头欢喜之极。

他的人生两大心愿是:一,帮小苏找回家人;二,好好的再爱小苏一场……

前者,他深信不会太难,后者,他本以为此生无望。可如今,居然一起达成,心里自然喜欲狂……

此时此刻,他满怀虔诚:生活还是挺厚待他的不是吗?

季北勋在边上淡泊一笑。

这小子冷了两年多脸,这回终于可以放霁了……

他跟着深深吐了一口气,突然之间,他变得寂寞了。

岁数大了,是该有个家了,可他却记不起心头那个糊涂的影子是谁,说来也真够悲摧的……

恒远一直以来心有所思,至少还知道他爱的是谁。

他呢,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唉!

*

清晨。

朴襄被一阵鸟雀啭啼之声吵醒。

起床第一眼,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设计,就这样亲切的呈现在视野里,心里莫名就暖暖的。这里是她的家。

好吧,只能算这是她曾经用心设计打造的家。

如今,她是客。

然,不管是主是客,反正,还能来这里一趟,与她余愿足已。

咚咚咚,有人敲门。

糟糕。

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这睡衣,还是昨儿个巧姐给送来的,牌子都没剪。)脸上都没戴口罩,头上也没帽子,现在的她可不能见人。

“谁?”

她捂着脸,应了一声。

“是我!”

是巧姐。

“有什么事?”

“早餐做好了。先生让我来请朴小姐去吃早餐!”

朴襄一呆。

那家伙昨儿个不是被她气跑了吗?

怎么还在别墅?

“哦!知道了!”

朴襄微微蹙眉应着,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捧着头进了卫生间,一边刷牙一边瞪起丑丑的自己:

长发没了,成了男人头;美美的脸蛋没了,变成了一张布满凹凸不平印迹的坏脸;丰润阿娜的身材没了,现在的她,那么瘦,那么的平,那么的变形……

唉!

这样一副鬼模样,多让人灰心丧志啊!

相比之下,就会发现,以前的自己是何等的貌美如花。

她洗了脸,出来,看到了昨晚上巧姐拿进来的衣服。

那时巧姐说:“这是先生拿下来的,借给你明天替换。”

看那牌子,应该都是当季款的,还体贴的给挑了一件有帽子的外套。

不对啊!

他为什么待她这么好?

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女儿的老师?

哪有谁家家长这么体贴照顾一个老师的?

不对!

肯定不对!

难道……

她突然瞪大了眼……

不会吧!

他发现了?

不可能吧!

这个念头一闪入脑子里,哎呀,不得了,她是越来越觉得这不是不可能,而且是完完全全有可能。

要不然,这人会这么无事献殷勤?

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会被他发现了呢?

怎么时候发现的呀?

她怎么这么笨?这么蠢?

才几天?

就被他察觉了?

现在怎么办呢?

不能留下了!

对!

必须马上离开。

离得远远的。

不管他有没有发现,她都需要离开他。

为了他着想。

她不能害他。

可是,怎么出去呢?

那人就在楼下的餐厅呢?

哎呀,脑子都裂开来了要。

可她就是想不出好主意,以至于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墙上的钟已指向八点。

临窗,看到路虎往外驶了出去。

他上班去了!

应该是。

真是天助我也。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朴襄没有换上那件新衣服,还穿自己那廉价的卫衣,把假发套给套上了,再用连衣帽把自己的头给裹起来,然后,戴上自己的口罩。

准备出发之前,她往口袋里一掏,还好,有两个硬币。它可以将她带回自己那个小家。再然后,她可以消声匿迹了……

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楼下,巧姐不在,餐桌上放着喷香的鱼片粥,那一阵阵香气啊,真是太诱人了。

可是,她不能吃了。

真是太遗憾了。

她往偏厅那边的小门闪出,直奔后门。

那边的门,是密码锁。

还好,密码是她设定的,想出去太容易了。

她按了密码。

很好,密码没改。

她成功逃脱。

出了小区,苏锦很快来到了公交站点,那路车可以将她带回XX路,到了XX路,再换车,就可以回到家了。

两个小时之后,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朴襄终到了小区,一边乘车上楼,一边打电话给房东,请她过来帮着开个门,然后,退租,离开……永远的离开上海……

也许,这么一离开,以后,她再没有机会回来了……

但是,她真的不能再这么犹犹豫豫下去了。

必须慧剑斩情丝。

怀着壮士断臂的决心,她回到了自己的楼层。

可等到自家门口,她楞住了!

门怎么开着?

她往里头走了进去,然后惊呆!

天呐,靳恒远怎么会在她家里?

而且,还在用她的灶台煮东西?

“你……你在干什么?”

她结巴干瞪着。

靳恒远身上还系着她居家用的花围裙,有点小,他围着,让人看着感觉怪怪的。

那边呢,男人在听到叫时,就转过了头,看到她,只淡淡瞟了一眼,一点也不惊怪:

“我在守株待兔。”

“……

“然后,我才发现,这只兔子行动起来笨得可以,只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她居然磨磨蹭蹭花了两个小时……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笨的兔子过……”

“……”

他他他,他在骂谁是兔子?

不对不对。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居然猜到她会逃跑。

这意味着什么?

她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心,砰砰乱跳了一下,脑子里一片浆糊,只能呆呆的看着他极为优雅的把她的粥锅从电磁炉上端下来,揭开了盖,一阵香气顿时在空气当中炸开。

哎呀,她正肚子饿呢,能不能别这么勾搭她那早已被各种药侵蚀得惨不忍睹的胃么?

靳恒远在往她的碗里盛粥,那粥煮得晶莹晶莹的,还给撒上了葱花,这太香了……

“还不洗洗手,过来吃。”

“哦!”

她居然乖乖听话的去洗手了。

“不要用冷水洗,凉!”

他马上追了过来,取了一个小盆子,给她倒了热水,又添了凉水,试了一下温度适宜了,才放到了舆洗台上:

“洗吧!”

这份体贴,令她心脏难受死了,不由得呆呆看了一眼:

“看我干什么?洗啊!”

她低头,脱了手套,浸入了暖暖的清水里,心下明白的,再明白不过:这份温柔,不是因为她是朴襄,而是因为她是苏锦。

对的,她就是死而复生的苏锦。

她就是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的靳太太。

很显然,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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