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飞泓纹丝不动,依旧坚持将第六遍完美的吹完,才收起口琴,仰天深深吁了一口长气,似要将心头郁结吐尽,然后,低着头抚着手上的口琴,良久,才抬头远睇,说:

“有些东西,恐怕会在记忆上烙印一辈子的。这世上最难超越的回忆,是情还在,她没了。”

叹息声,在暖暖的空气中,悠悠的散去,却是余韵绵长偿。

靳恒远站到了他边上,顺着他看的方向睇过去,那边有一处坟,被埋在一片如今已绿树成阴的桃林里。

一般来说,骨灰都葬在公墓,这是国家的规定。可他们却独独将她葬在了这边,自家的桃园中撄。

“还没恭喜你。”

薄飞泓抬眉睇,眼前的男人英气勃发,和当年已判若两人:

“终于走出来了。这是好事。”

“你也可以的!”

靳恒远拍拍他的肩。

“难!”

薄飞泓叹,声音幽沉,目光又落到了口琴上,不断的抚着,细腻的手感,就像在抚她的秀发一样。

“今天不是祭日,你却来了,为什么?”

靳恒远的嗅觉是无比锐利的。

“因为,特别想她。”

薄飞泓说,眼里尽是浓浓的追思。

靳恒远盯着看:

“恐怕不是吧!也许是另有女孩让你走了心,你觉得对不起她了,所以才越发的思念了。”

薄飞泓跟着笑笑,那道刀疤上,尽露苍桑:“我这种人,废物一个了。不敢再走心。”

“不敢走心,结果却一不小心走了肾,这问题就越发严重了吧!”

一根烟递了过去。

靳恒远看到他神情僵了一下,有小小的不自在在眼帘中一闪而过。

好一会儿,他才收了笑,接烟,点着了,闷声不响良久,才接上话:

“你这是替你老婆的闺蜜来审我的?”

这是承认了

靳恒远笑了,从他手上要过打火机点上:

“我没那意思。每个人心里都可能有外人触不得的伤。外头人不懂,所作的判断,难免有失偏颇。不过,你也的确应该重新振作起来了。省得我老婆那么问我:男人是不是都那样,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靳恒远踢着脚下的石子说:

“再说,你要是没那种想法,怎么会把人往**带?”

说的很白。

薄飞泓狠狠吸了一口烟,那香烟上的火星在噌噌噌的往上蔓延。

“我配不上她的。”

他往草地上倒了下去,望着蓝蓝的天空,一团烟,自唇中冒出,等它淡淡散开后才道:

“她父母都是干部,他们可能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得过军事处份、受过大伤,将来都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男人吗?不可能的。”

数落着自己身上那些缺点,他又苍凉一笑,看都没看,狠狠把手上的烟往地上给碾灭了:

“我就是那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

“这辈子,最扬眉吐气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的,我不该去招惹她的。

“事后,我也作了自我反省。

“所幸,她也没找我负责。

“那天,我还在想,要是睡了一晚,她怀上了,我该怎么办。

“结果这么久过去了,她也没来找。想来是没事。

“既然没事,那就当从来没发生过那些事吧……我继续混日子,她继续过她的好日子。”

他风清云淡的笑,将那口琴放在心头上:

“这样,挺好。”

靳恒远静静听着,听到了一股子自暴自弃的味道。

事实上,自从他的女朋友出事之后,他何曾振作过?

总是这样颓废,用来惩罚自己。

这样也太自苦了。

他不作声,琢磨着要怎么帮他才好。

这时,薄飞泓跳着来了一记凌空翻,稳稳站起,拍了拍手说:

“好了,叙旧叙完了,我们过去吧!不过,恐怕还得打一架。”

靳恒远再度望了望那桃园:

“也不见得非要打架的。要不然这样行吗?我帮你拿到探视权,以后,你怎么过日子,得听我的……”

薄飞泓想了想,挑眉一笑:

“听说你现在越来越有能耐了。行啊……只要他们允许我每年来祭拜,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

“那,走吧

!”

靳恒远踩灭烟蒂,领头走在前头。

*

苏锦有点魂不守色。

中午,杨葭慧来约她一起去吃午饭,见她在发呆,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她用手挥了一下:

“想什么这么入神?吃饭去了……一副恹恹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有了呢……”

这调侃,没引来苏锦追杀去掐他脖子,只淡淡抬眉道了一句:

“你来了啊!”

“我来好一会儿了,你到现在才看到吗?”

杨葭慧一脸败给她的模样。

苏锦没心情玩笑,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我找你几次了,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不等她回答,马上又接下去说道:“有事想和你说。你先坐下。”

杨葭慧只好坐下,露着一脸八卦,没回答,只问:“是不是昨晚被靳先生带去约会脱处了?我昨天回家早,都不知道你在这边闹了那么大的新闻。”

“不是!”

苏锦无奈的一笑,现在,她不想谈自己的情况:

“是我见到薄飞泓了。”

杨葭慧笑容一愣,摸了一下刘海:“哦!什么时候?”

“早上上班的时候。”

“那不干我事的。走了。吃饭去了。”

她站起,去拉她。

苏锦一边忙着拿手机和包包,一边说:

“他和人打架打得满头是血,你也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

杨葭慧回的干脆,见苏锦直勾勾盯着,一脸不信的样子,她只得又补充了几句:

“他常打架。先头,我在苏州见他时,这人三天两头和人打的。每次见面,身上都带伤。他就是一个讨债公司的你知道吗?我能把钱讨回来,多亏他那一身伤……这人本来就非常能打。听说以前他打得啊骨头都断裂过……哎呀,好了,走了,别提他了……”

她笑笑,平静的很。

“那你知道他是特种兵出身吗?”

苏锦再问。

这倒是让杨葭慧一楞:“谁说他是特种兵?”

“恒远。还是队长那种,那人和恒远认得!”苏锦说。

“哦,那跟我没啥关系……对他的事,我也不感兴趣。我只对你的私事感兴趣。走了,出去吃!”

两个人出去吃,公司有食堂,不过伙食不是很好,只能马马虎虎凑和,杨葭慧嘴挑,五天至少有三天,都会在外头吃,她是那种月光族,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今天食堂的菜,不合杨葭慧胃口,她说闻到那味,就觉得特别的恶心——这人最讨厌的一道菜,番茄炒蛋

在苏锦闻来,那味道香的很,可她呢,一闻就反胃。

她们跑去附近的小饭馆点了一个菜一道汤。

吃饭的时候,苏锦说了昨天经历的事儿,杨葭慧听得一愣一愣的:

“看来萧家那边的人对苏家的成见也深的很啊!”

“何止是深,那简直就是恨之入骨。”

苏锦摇头叹。

“嗯,还好你还没和你家男人那个啥,医院那个检查,虽然是受了点委屈,但还是值得的。不过,接下去,你还有硬仗要打啊……”

“可不是!”

苏锦眉头皱了一下。

杨葭慧见她那愁样,忙安慰:

“没事的,你和你姑姑不一样。萧家抓不到你什么出格的事。那份检查可以说明一切。靳恒远又站在你这边的。你们又是拿了证的。他们再怎么有意见,也白搭。”

“可心里就是不安,你说怎么办?”

苏锦翻着饭粒,没什么食欲,又看了一下手机:

“到现在都没给我来个电话。也不知他回去之后,家里闹成啥样了?我就怕啊,他家那两位老祖宗气出病来。到时那就真是天下大乱了。那两位万一有点什么事,我肯定就是千古罪人,那是不用怀疑的。”

“既然这么担心,那你打过去啊!”

苏锦猛摇头:

“我怕他正和他家里人说话,这样不合时宜的打过去,会碍他事。”

“好吧,那你就只能慢慢等了!”

杨葭慧把汤喝了,表示没辙。

这时,店老板叫了一声:

“蕃茄炒蛋谁的?”

几乎同一时间,那股让杨葭慧认为怪味的味道飘进了她鼻子里,一口汤还在嘴里,她就觉得有什么正从胃里喷涌上来,连忙捂上嘴就往外跑。

苏锦看着不对劲,一看店老板刚托了一盘飘香的蕃茄炒蛋走过,明白了,忙追了出去:

“哎,我说,你这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明明那么好闻,居然反胃成这样……”

一看地上,得,刚吃的全吐了。

唉!

她忙上去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再从自己的包包内把备着的纯净水给取出来让她过过嘴。

等杨葭慧抬起头,脸惨白惨白的,怪吓人的。

“不对啊,葭慧,你以前反应没这么大的啊……你……”

苏锦若有所思的将目光缓缓落了下去,定位在她的肚子上: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这是怀孕了啊……”

---题外话---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