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大学期间有没有!”叶水幽故意将大学期间说的很重,毕竟现在的男女都开放了,对于那种事情的承受能力和忍耐能力都大了许多,对于肖岚之前的经历,叶水幽倒是没有过多的在意。

想了半天,就在肖岚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件事情突然跃入脑海。

在上到大二的时候,肖岚曾经因为一次事故导致双目失明,要说这事儿闹的挺大的,学校当时都非常重视,但肖岚硬是对他父亲瞒了下来。

幸好没过多久,有一名在火灾中死去的消防战士生前立有意愿,将自己的角膜捐献出来,肖岚这才逃过失明的危险。

没过多久,肖岚便重新返校,记得那天是星期三,上午是外语课,他没有听,先到自己的宿舍去看了看。他那张床这些天不知被多少借宿者睡过,已经肮脏不堪。他捏着鼻子把被子和床单卷起来,准备拿到学生服务部去拆洗,心想看来今天晚上还是得回自己在学校旁边租住的小屋睡了。

他抱着被子往学生服务部走,路上恰巧碰上了自己的辅导员。辅导员说,你怎么也不多休息几天,干吗这么急着来,肖岚说:“在家闲着没事,这些天没上学挺想学校的。”辅导员干脆把自行车支起来,说:“正好,我也有个重要事要找你,校党委要组织一次全校的演讲比赛,庆祝七一。我们几位系里的领导商量了一下,咱们系准备让你去。”

肖岚说:“别别,我缺了那么多课,得集中精力补一补,你们还是找别人得了,最好找个女生。”

辅导员一怔说:“这是政治任务,你别推。而且对你积累点政治分,将来入党什么的都有好处。我们都想过了,第一你口才不错;第二,形象好;第三,大家都知道你双目失明,现在突然能站在讲台上朗诵,那意义就不同了,比较有利于我们‘炒作’。这种事,对你自己也绝对有利无弊,你得当仁不让。”见肖岚还犹豫,他骑上车又敲了一句,“就这么定了啊。”

辅导员骑车子走了,肖岚依然抱着被子去学生服务部。学生服务部是学校的“三产”——北理工服务公司开办的。他抱着被子和床单走到服务部门口的时候,碰上了公司的经理陈宝生,陈宝生一年前教过他们历史课,是个副教授,已经五十多岁了。前一阵大概觉得评教授的希望渺茫,所以就自告奋勇出来搞公司,刚上任时间不长,对做生意谈投资兴趣正浓,这时他不知碰上了什么难事正愁眉不展,一见肖岚像发现了救星似的,马上如释重负地把他拉到门口,亲热寒暄:

“你眼睛好啦?没事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岚说:“我今天刚返校。”

陈宝生说:“正好,有件事你帮个忙,你来的正好我正着急呢。”

肖岚抱着被子,很不方便地说:“陈教授,等我先把被子送进去。”

陈宝生好像这才发现他抱着被子,马上大声招呼里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把肖岚的被子接过来抱进去洗,并且吩咐:“免费洗,回头我来签字。”

肖岚受宠若惊:“陈教授,您让我帮什么忙啊?”

陈宝生咽口气,受了多大冤屈又不知从何说起似的,“我可让陈俊伟给坑了。”

陈俊伟是物理系的研究生,肖岚认识他,便问:“陈俊伟怎么啦?”

这事看上去还非得从头说起,陈宝生两手并用比比划划地说道:“我们公司那个北理工美食城的项目你知道吧,这多少年了也没搞起来。这好容易我把投资者找来了,人家没别的条件,就是让我给他女儿在大学里找个对象。人家钱有的是,就想给自己女儿找个大学生、研究生、助教什么的。我都和陈俊伟说好了,他也没说不同意,约了今天晚上在中国大饭店鸭川餐厅见面,结果他跑到天津去了,说今天不回来了。那个老板我又联系不上了,晚上我带不去人,这不是耍人家吗?人家弄不好会觉得咱们北理工公司没有信用,对咱们丧失投资的信心。”

肖岚笑道:“没那么严重,他要投资,肯定觉得有好处,没利的事他不会干,有利的事他也跑不了。要是就因为今天晚上他女儿没见着婆家他就不投资了,那肯定是原本就没想投,是拿这事钓鱼呢。”

“你说得简单。”陈宝生拍一下肖岚的脑袋,“我这出来一搞公司,才体会到下海经商真不容易,社会主义不是在课堂里讲出来的,真是这么一分钱一分钱地争取来的。哎,说定了,今天晚上你跟我走,让你白吃一顿日本饭。”

“我去算干吗的?”

“你就算顶替陈俊伟呀。”

“啊?”肖岚哭笑不得,心想这陈教授为人师表怎么像个“拉皮条”的呀。他红着脸说:“我又不是研究生,而且我也不想找对象,我才多大呀。”

陈宝生又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想找对象,人家也不会要你。那女孩和我谈过,人家现在也根本不想谈对象。她年龄也不算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爸爸急着要让她找个对象,还得在咱们这种高等学府里找,她爸爸和我提了好几次了。我和陈俊伟也都说好了,就是去吃个饭,露个面,姑娘肯定不干。我和她也沟通好了,就是给她爸爸做场戏,也算是人家托的事,咱们确实给当回事办了。”

肖岚觉得这还差不多,但又觉得他一个学生去干这种事,以后传出去让同学老师知道非成笑柄不可。大学里这种事没有瞒得住的,三传两传,让人添枝加叶就成了“段子”了。于是他还是摇头:

“不行不行,我这岁数,也不像急着要找对象的呀。”

“怎么不像,你不是都有对象了吗。”

“陈教授您这是听谁说的呀。”

陈宝生有些生气的样子,“去一趟有什么呀,何况也是为了学校的利益。同学想去的有的是,我还不让呢。我找你是觉得你条件不错,小伙子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咱们让人看了,得代表咱们学校的水平呀。你今天晚上穿整齐点,你就说你是物理系的研究生,听见没有!你多大了?二十一岁?你就说你二十二四了,听见没有。”

肖岚说:“以后人家知道我不是研究生,人家会说你这是欺骗,那更影响你们公司的声誉。”

陈宝生瞪眼说;“你还以为人家真要和你谈恋爱,以后还要细打听你呀。就今天一晚上,一顿饭,吃完算完,各走各的,然后就没你事了,啊!”

陈宝生又拍了肖岚一下,像谈定了似的,走了,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声嘱咐:“哎,晚上是吃日本饭,坐塌塌米,得脱鞋。你记着洗洗脚换双袜子,别臭烘烘地熏着人家,听见没有!”

晚上8点,肖岚正衣冠楚楚地随着他过去的历史课老师陈宝生坐在中国大饭店日本餐厅一间雅室的“塌塌米”上,救场如救火地客串着一幕“拉郎配”呢。

不过要说这肖岚也真够有些能耐的,北理工的外籍学生很多,其中就有不少日本留学生在,肖岚学些不错,外语也算出众,这些学生都愿意和他打交道。

有一年暑假肖岚甚至和两个日本学生到他们家乡神奈川县去玩了一趟,在那里那帮留学生非常热情的请肖岚吃了一次地道的日本料理。

正是因为这次经历,肖岚现在对吃这种“和食”的规矩,他不算是白丁。他可以不用人教就把绿芥未用筷子熟练地在酱油盅里调匀,把“天妇萝”的萝卜泥倾入配好的料汁儿里搅开。连陈宝生都禁不住把眼睛斜过来,亦步亦趋地学着他的“法儿”吃。好在“塌塌米”也是改良的,虽然进屋照例要脱鞋,但用不着屈膝下跪。桌子下面挖了一个大坑,恰好能把双脚放进去。

肖岚最终之所以跟着陈宝生来了,基本上是为了“好玩儿”。他在医院里瞑目卧床那么多天,不知不觉萌生了许多顽童心理。如今乍一解放出来,对一切未曾体验过的事情都产生了兴趣。他想,不就是陪着吃吃饭吗,人家问什么答什么。反正有陈教授周旋着场面,他这个逢场作戏走过场的角色,没什么难演。

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位叫欧阳天的老板和他的千金小姐已经在座:陈宝生一边弯腰脱鞋一边仰脸寒暄,首尾不能相顾。那位老板瘦而精干,穿着雪白硬挺的衬衣,袖口还扎着晶亮,脖了上级古板地系着宽幅的领带,他言谈不多,笑容更少,而那位小姐大约二十多岁,同样不苟言笑,眉目虽端正,表情却阴鸷。说好听了算是个“冷美人”式的女子,只是肖岚并不喜欢这种类型。

坐在席子铺就的“塌塌米”上,脚伸进桌下的大坑,双方才正式彼此介绍,其实介绍都是由陈宝生来完成的。按礼节他先把肖岚介绍给欧阳父女:“这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学法律的。我教过他,所以知根知底,挺本分挺用功挺有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