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雪的问题,秦莲一时没有作答。

她确实是去找段子慕的。

而她也知道,秦雪不太喜欢她和段子慕接触。

早在她跟段子慕表白被拒后,秦雪就让她离段子慕远一点儿,最好不要有任何接触。

后来她也确实没怎么跟段子慕接触,但最近……

因为几次偶然跟段子慕的接触,秦雪发现段子慕虽然依旧跟她保持距离,但却没有抗拒跟她接触,于是,难以抗拒地想跟段子慕走得近一些。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因为秦雪不喜欢,所以她没有跟秦雪言明。

看到秦莲的表情,秦雪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冷冷地道:“他都明确拒绝你了,现在却往你跟前凑,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秦莲颇为纠结地想了想,继而反驳道:“姐,拒绝了又不是说不能当朋友。”

眉头轻拧,秦雪冷声问:“那他先前为何不跟你当朋友,非得现在?”

“以前也不是一个部队的……”秦莲不由得反驳,然后又仔细想了想,“现在也没什么问题吧?”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秦雪的疑心病很重。

去年是因为尴尬,所以她主动不跟段子慕接触,但这都过了快一年了,他们又幸运的在一个部队进行选拔……接触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男学员和女学员之间也不存在什么竞争吧。

更何况,她身上又没什么可图的。

她想不明白秦雪为什么会觉得周围很多人都不可信。

听到秦莲的话,秦雪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冷漠,于是这一眼看得秦莲颇为不自在。

“随你。”

半响,秦雪冷冷地说出两个字。

她绕过秦莲,往楼上走去。

秦莲有些奇怪地站在原地,她回过身看去,想找秦雪稍微解释一下,但秦雪却连头都没有回,径直上了楼。

秦莲张了张口,最终一声“姐”也没有喊出来。

犹豫再三,秦莲还是走出宿舍楼,打算先去段子慕他们训练的地方看看。

*

二点整,下午的训练再次开始。

在经过上午的训练后,中间只吃了一顿饭,就开始中午加练的丁镜,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被拎到队伍里开始新的训练。

本来跟墨上筠放下狠话的她,现如今连怒骂墨上筠一句都没精力。

奶奶个熊。

丁镜只能在心里痛骂一声。

但,不知是在骂墨上筠还是在骂苛刻的教官,亦或是单纯的想发泄一下。

集合的空隙,喘了两口气,紧接着又是接下来的训练。

燕寒羽虽然不耍阴招,但监督却格外的严格。

一日进行的考核,能留下来的,就代表他们的体能初步过关,而这个月开始的训练,只有晨练时拉体能,白天的时间都是各种杂乱的训练。

他们要经历来回的长途奔袭,然后在泥潭擒拿摔打,胜者能留住自己的分数,败者必须要扣分,被安排在一起的学员,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此外,他们还要学习游泳、潜水、划艇、水中求生等一系列的科目,对这些项目的熟练掌控程度,可以决定他们的积分是否会被扣、或者要被扣掉多少。

在经历过体能、技巧等的训练后,教官会在他们累到极致的情况下,把他们拉到靶场,子弹一箱接一箱地往下搬,在设备使用方面,GS9似乎从来不缺资金,教官会让他们持续射击,而射击的越多、失误的越多,扣的分数也就越多。

教官们想方设法地想在他们身上扣分。

学员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积分被一点一点地划掉,于是危机感也就越来越强。

总而言之,科目杂乱而繁多,安排得密不透风。

但,就算是这种高强度的训练安排之下,中间没怎么休息的丁镜,竟然也强行给撑下来了,扣掉的分数比其余人少很多。

论耐力和意志力,整个队伍里,怕是鲜少有人能与之抗衡。

连墨上筠都不由得朝丁镜吹了声口哨,只是这嚣张挑衅的动作,差点儿被燕寒羽给扣分。

墨上筠迫不得已收敛了一下。

*

训练项目一次比一次多,训练量也一天一天往上增加。

渐渐地,学员们发现,比此刻更舒服的,只有过去,比今天更轻松的,唯有昨日。

他们绝对不能奢望“撑过今天,明天可能会轻松点”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发生。

他们只能尽量享受此刻,因为下一刻永远要比此刻要受折磨。

第三天晚上,学员们悲催地发现,讲课的内容又焕然一新,并且不再是普通理论知识,老师从来不会帮你课堂温习,他们也没有教材、课本,所有知识的来源都是老师授课、学员笔记、抽时间反复温习,一时间每个学员都在紧张地气氛里集中精神学习,马不停蹄地做笔记,有时候稍微慢一点就会错过终点知识,当时的心情简直恨不能直接吞掉老师的课件,将其化作脑海里的知识。

在这种气氛的对比之下,墨上筠的状况就有些欠扁了。

这晚又是霍革的讲课,墨上筠在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又坐在隔壁的教室里,自己解决掉两门课程。

对于早就学习过的她,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轻松,做做试卷就如同是打发时间了。

负责监督她的俩教员,偶尔转一转隔壁气氛紧张的教室,偶尔又看一看悠然自得自学的墨上筠,俨然有种在两个世界里来回的错觉。

十点四十,丁镜抱着她的字帖,准时来到墨上筠所在的教室。

隔壁教室的学员都断续离开,没几分钟就安静下来。

一个教员好像得到了吩咐,照顾好她们俩的夜宵,于是在其余学员组织去吃夜宵的时候,也给她们带了一份过来。

很寡淡,仨馒头,一豆浆,外加一个鸡蛋。

花了三分钟,两人将这顿夜宵给吃完了。

“今晚学的怎么样?”

墨上筠朝丁镜问道。

丁镜正在对着她的卷子抄,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怎么样,你还有看目录做笔记的本领吗?”

偏了下头,墨上筠勾了勾唇,“拿来。”

丁镜顿时匪夷所思起来,惊讶两秒后,把自己的笔记本掏出来给她。

墨上筠拿过来一看,甚是头疼地辨认了下丁镜的字迹。

在字帖上一笔一划的来,或许还可以,但做笔记的话,简直能把人眼睛给看瞎。

“今晚不考试了,你们提前休息吧。”墨上筠朝那俩教员道,“我们待一阵就回去。”

俩教员对视一眼,然后问:“看课件吗?”

“不用。”墨上筠回答地很果断。

不看课件,也不考试,就当是她们自主加班复习了。

两人沟通了一下,最后决定同意她们继续待在这里,但十二点前他们会过来一趟,她们可以提前离开,但不能在这里待到十二点后。

墨上筠和丁镜都同意了。

鉴于昨晚两人的良好表现,所以俩教官都放心地离开了。

丁镜专注地写完一页纸,翻页的时候,顺带看了墨上筠一眼,发现墨上筠正在给她补充笔记,不由得有些惊讶。

丁镜挑眉,“你真记得?”

“嗯,”墨上筠应了一声,尔后狐疑地问,“中学知识真没学过?”

想了想,丁镜道:“自学过一点。”

“自学?”

墨上筠讶然挑眉。

看在她帮忙写笔记的份上,丁镜也不瞒着她,道:“我们以前的部队有图书馆,里面不知怎的掺杂着中学教科书,然后我闲的没事了就翻一翻。”

墨上筠跟见鬼似的看着她。

停顿半响,墨上筠叹了口气,“你究竟怎么混进来的?”

“总有特殊情况嘛!”丁镜倒是无所谓地挑眉。

“……”

没见过这么特殊的。

一般而言,特种部队对学历高的优先选拔。因为一名特种兵不仅要学会最基本的战斗技能,像格斗、射击、刺杀、爆破技术等等,这些她想丁镜已经能掌控得差不多了。可此外,他们还要掌控一些疾病的防治方法,可食野生动植物的辨别知识,掌控预定作战地域语言、风俗等,这些需要一定的文化水平和理解能力。

另外,就拿最基本的地形学来说,里面就涉及到中学的各种知识,包括物理、地理、数学等。

怎么着……也该是个高中学历吧?!

先前还觉得丁镜是在开玩笑,但现在……感觉丁镜不是在说假的。

丁镜用笔敲了敲桌面,轻咳一声,道:“我清清白白的,你什么眼神?”

“没。”墨上筠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再这么神秘下去,我可能会爱上你。”

丁镜尤为客气地摆了摆手,“别介,承受不来。”

墨上筠险些用笔记本直接砸向她脑袋。

比在手里转动了一圈,墨上筠身形往后一倒,靠着后面的位置,朝丁镜道:“那就说说,你跟秦雪怎么回事儿。”

丁镜笑问:“什么事儿?”

墨上筠道:“我中午见她在看你。”

以丁镜的敏锐和观察,不可能没发现秦雪的存在。

“真要说的话,我也不知道。”丁镜玩转着手中的笔,想了会儿后,道,“但从到这里开始,她就一直挺关注我的。”

“你们认识?”墨上筠狐疑地问。

“不认识。”丁镜摇了摇头,随后觉得好笑地问,“她不是你们军区的吗?”

墨上筠问:“你是哪个军区的?”

丁镜道:“我嘛,就本地的。”

过了片刻,墨上筠倏地问:“那你会本地方言吗?”

“会,”丁镜玩味地问,“怎么,还不信?”

“没,教我。”墨上筠笑眯眯地看着她。

“哈?”

丁镜一时愣住了。

直视着丁镜的眼睛,墨上筠一字一顿道:“我热爱学习。”

“……”

“我可以帮你复习。”墨上筠又道,“甚至提前预习。”

当即,丁镜将笔往桌上一拍,果断道:“成交。”

交易达成。

不过,话题却没有结束。

墨上筠眼底流光一转,停顿几秒后,将燕归先前同她说的“撞破秦雪和丁镜在一起”的事,跟丁镜简单转述了一下。

“你说这事儿啊,”丁镜像是想起来了,恍然地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她不是有盯着我的倾向吗,我当时就觉得她怪怪的,后来发现她鬼鬼祟祟的,就跟上去看了看,不过她算机灵的,没让我发现什么。”

说完后,丁镜还提醒道:“反正这人听不对劲就是了,你自己也小心着点儿。”

“跟我有什么关系?”墨上筠耸肩。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丁镜斜乜着她,“她也挺关注你的。”

“你有什么事是值得被人盯着的?”

“有人图财,有人图色……”丁镜眯了眯眼,“你看我这给人图的地方也挺多的,鬼知道她图的是哪样?”

“……”

墨上筠干脆懒得跟她说话。

摆摆手,示意她滚去写自己的字帖,自己则是继续给丁镜做笔记。

她花了四十来分钟,就顺利将丁镜的笔记给补齐了,距离十二点还剩下一点时间,墨上筠干脆让丁镜放下写字的任务,给她重点讲解了这门课程的几个知识点。

很多知识,丁镜不是不知道,而是同一个概念,她所学的、理解的,跟课本上的不一样,但如果稍微讲解一下,丁镜就能明白过来。

这种学生还算是挺省心的,不需要墨上筠一而再再而三的讲解,就自己能融会贯通。

十二点左右,俩位教官准时来熄灯,见她们俩在认真复习,于是多给了几分钟的时间,顺带旁听了下学霸讲题,一直等讲完这个知识点,才让她们俩离开。

她们俩走的时候,俩位教官再三提醒她们赶紧回宿舍休息,不要在外面逗留。

走出教学楼,墨上筠伸了个懒腰,将双手放回兜里。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凉风袭来,没有冰冷刺骨的温度,出奇的让人觉得舒畅。

天气正在渐渐转暖。

侧过头,墨上筠道:“我觉得今晚有紧急集合。”

“我也觉得。”

丁镜对此很赞同。

刚刚那俩教官再三提醒的模样,俨然有点儿不对劲。

墨上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紧急集合”,不然也不可能会那么急着让她们回宿舍。

忽然想到什么,墨上筠问:“你能受得了吗?”

丁镜可是从上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怎么休息过的。

“习惯了。”

丁镜轻笑一声。

“什么部队的训练强度这么大?”墨上筠笑问。

“什么军校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人?”丁镜反问。

两人视线对视,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同样的情绪,然后不由得相视一笑,将视线收回。

很新奇的感觉。

在部队里,墨上筠很少会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一般来说,在部队的都很简单。

各种各样热血、激情的理由,让年轻怀有信仰的他们汇聚在一起。

基本都是这样。

唐诗如此,梁之琼如此,黎明、林琦、向永明皆是如此。

他们都很纯粹,纯粹到头疼的问题就是如何变强,迎接眼前的挑战。

墨上筠很久以前也是这种心态,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回首去看时,才发现自己脱离同龄人很远了。

不过,她也不介意就是。

但在遇见丁镜的时候,墨上筠还是觉得很新奇。

尽管,正如丁镜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一样,她也不知道丁镜身上发生了什么。

“要跑回去吗?”丁镜倏地提议道,“就当昨晚没陪完你的补偿。”

“行。”

墨上筠一扬眉,干脆地应了。

话音刚落,两抹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熄灯关门后,从教学楼走出来的俩教员,一抬眼,就见到两抹如闪电般离开的虚影,一瞬间差点儿没吓得他们心儿一颤,后来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后,才互相对视着懵逼片刻。

“我们以前训练完,都累得半死不活了吧?”

“嗯。”

“年轻真好。”

“是啊,竟然还跑得动。”

两人皆是感慨道。

殊不知,他们比那俩“年轻人”还要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