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澜仔细分辨,看清楚走过来的人是穆启农他们班的那个张大恒。

张大恒背上背着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这边走,他的雨衣也穿在对上身上。眼看着他走过来,突然脚下一滑,两个人都摔了一下。

风雪澜急忙跑上前去,发现从张大恒背上摔下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大娘,摔着您了吧?对不起啊!”张大恒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上去愧疚极了。

老太太被风雪澜搀扶着站起来,颤巍巍的过来拉张大恒,嘴里念叨着,“小伙子,快站起来,雨地里凉啊……”

张大恒平时也是个体能极好的人,可现在他坐在那里大口喘气,却有点站不起来。

风雪澜知道他是太累了,她先把老太太伏到一旁,又过来架着张大恒的手臂,把他架了起来。

“情况很不好吗?”风雪澜把他架到一块大石头旁边,让他靠着自己休息一下。

张大恒一边捶着自己的腿一边呲牙咧嘴的说,“村里不少房子都被大雨冲塌了,穆队正跟着村长他们清点人数,利手利脚的人都跟着找人呢,我们先往外转移这些老弱病残……关键是这路也太不好走了!一脚踩下去,这泥都能没过脚面了!又粘又滑,真他娘的……”

张大恒看了风雪澜一眼,把后面一连串的脏话都咽了回去,压低声音对她说,“我从村子里走出来,把人家老太太摔了五六次了。这要让人家儿子知道,还不得心疼死!”

“她儿子得感谢你把他妈妈从危险的地方救出来。”风雪澜转头看了一眼那老太太,发现她一直望着那边的山头,嘴里念念叨叨。

“你再歇会儿。”风雪澜拍了拍张大恒的肩膀,然后来到老太太身边。

“大娘,您看什么呢?那山上有什么吗?”风雪澜问。

老太太回头看了风雪澜一眼,见她身上也穿着军队的衣服,老太太不由得摸了一把眼泪,指着那边山上说,“我们家老头子说趁着雨季没来,去给他爹娘上个坟,没成想他前脚刚走,这雨就下起来了……”

风雪澜闻言一惊,心想雨都下了这么多天了,难道这人一直被困在山上?

“大娘,大爷在山上有地方避雨吗?”风雪澜问。

老太太点头,抹着眼泪说,“去年他在爹娘坟地旁边搭了个棚子,说我们年纪这么大了,也该给自己准备准备挖两个坑了……那老头子,有点草根树皮也能对付吃一口,可就怕……就怕他熬不到这场雨过去啊……”

看着老太太无助的哭泣,风雪澜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这时张大恒走过来问风雪澜,“怎么回事?”

风雪澜拉着他到一旁把老太太的话告诉他,张大恒也面露难色,抬头望向了那个山头……

他们现在走的路,算是修缮过的比较平坦的道路。即使如此,要往外送人,也艰难无比。那座山虽然不算高,但泥土松软,想必要爬上去都困难的很,更别提要到山里去找个人了。

“我先把老太太送出去,你把这件事往上报告一下。”张大恒说完这话,看了一眼风雪澜的表情,皱着眉头说,“风雪澜,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报告连长!明白吗?”

风雪澜冲他敬了个军礼,回答一声,“明白!”

张大恒见状不由得露出笑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嘟囔一句,“你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行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背上老太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风雪澜看着那座山,想了想,按照之前陆茗燕告诉她的方法,打了招呼之后去找三排排长。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豁凡的耳朵里,陈豁凡片刻都没敢耽误,马上上报。

风雪澜不知道陈豁凡他们那边将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向排长报告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有了想要“帮助”别人的念头。

或许是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了?又或者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所见到的那些人和经历过的那些事让她有了这样的转变?

刚才她不过是看到山上滚落下来一个瓶子,就感觉那边可能有人需要“帮助”。

现在她不过是看到了一个老太太抹眼泪,她的心里就觉得很难受。甚至让她有种急切的冲动,想要马上上山去找人……

要说“同情”和“帮助”这种词语,对她而言,不该是这么熟悉的,她更不该想到或者做到。

当她还没有成为阿尔法的时候,在她经历痛苦和磨难的时候,她也曾不止一次在心底里呼喊,希望有人同情她,希望有人帮助她。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根本没有人同情过她,更没有人帮助过她。

所以在她成为了阿尔法之后,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了这两个词语的地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也没有“同情”或者“帮助”过什么人。

直到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次……

如果硬要说她曾经同情帮助过谁,那可能在她之前的一辈子里,就只有那么一次。

当初的阿尔法,“同情”过一个人,“帮助”过一个人,然后鬼迷心窍一样为了那个人反抗了明日之昼……

结果是相当惨的,风雪澜甚至不愿意去回忆。

总之她对“同情”和“帮助”这类词语是很抵触的。

再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风雪澜劝自己别去想那么多。

至少她不能再擅做主张乱行动了,因为现在她已经开始想要遵守军队里的纪律了。

gam那件事发生之后,风雪澜意识到了她有多喜欢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还有她所处的这个环境。想要再继续留在这里,保持这个身份,她就不能太任意妄为。

或许有一天她还是要舍弃这个身份,告别这个环境,正因为如此,她才更珍惜“现在”。

再看一眼那座小山,风雪澜摇摇头。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能不能救到人,一个生活在山村之中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值得去救,甚至值不值得在意这件事,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