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拉倒吧,快睡觉胡瑜不高兴地瞪他一眼,随即起身去洗浴。

刚走出门,就见花姆妈一个人捧着茶杯呆呆望着月亮,胡瑜不知就里,走上前问道:花姆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花姆妈抹了把泪说道:刚才你花二奶奶来过,她说后天,是你花阿爸的冥生,本家要做祭拜,让我准备准备。

胡瑜闻言,半晌方道:这么大事情,我居然没想起来。

花姆妈强颜笑道:姆妈嫁到花家,除了你花二奶奶真是没原则的对人善良外,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当年出嫁带过来的三转一响,半年就被婆婆分派给姑子们或者她看得顺眼的妯娌们了,你花阿爸,就是愚孝,只要是他母亲说的话,无条件执行,也不论是对是错。

花姆妈胡瑜想劝花姆妈不要想得太多,但是花姆妈继续说道:姆妈在想啊,若是我婆婆让他拿刀捅死我,只怕他也是会答应的

胡瑜被这话惊得打了个冷颤。

花姆妈的声音带着凄凉之意,转过头,定定地望着胡瑜,手轻轻放在胡瑜的肩上说道:姆妈没啥指望,你阿朗哥喜欢的姑娘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虽然跟我说,同那姑娘没啥,可知儿莫若母,我看得出,再加上他这几年都这么昏睡,许多事,他只是心里知道,却说不出来。

毛毛,你是个好的,但你的母亲跟我的婆婆有得一拼,千万不要让小菲娘子过得跟我一样,心里比黄莲还苦

胡瑜觉得花姆妈今天似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遂说道:花姆妈看你说哪里去了,我妈是我妈,他做不了我的主,而且小菲,连爷爷都承认了,只等她满了二十,我们就结婚

闻言,花姆妈的脸上终于绽开了微笑,嗯,毛毛,好

这个好字,花姆妈很用力地说了出来。

姆妈,天不早了,您洗漱了么

早就洗过了,你先去睡吧,这里凉荫,姆妈再坐会儿你帮姆妈把蒲扇拿过来吧

胡瑜将蒲扇递给花姆妈,便走开了。

他洗漱完,见花姆妈还坐在那里,姆妈,您要早点休息啊,都这时候了

毛毛先去睡,姆妈一会儿就去花姆妈挥了挥扇子。

胡瑜心中轻叹,记忆中的姆妈,没有这样脆弱过。

她们这一代女人啊,淡如微尘,如田边的车前草,几乎完全没有活出现代人称之为个性的东西,只在那片土地上熬着熬着,卑微得让人忘却了公平二字。胡瑜明白她们的生命是悲凉的,他还是敬爱她们。

胡瑜回到房间,许欣早在床另一头睡得象猪一样,嘴巴微微嘟起,扎手扎脚呈大字睡得很死。

胡瑜试着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干脆拿着毛巾被就睡到窗下的凉榻上,以手作枕,很快也入睡了。

醒来走出屋子,花姆妈坐在昨晚的那个位置上,正在做一种叫元宝的面食,这是专供家中去世的人用的,又将胡萝卜搓成泥,与面揉在一起,茶叶和菜椒汁另外揉面,紫甘蓝等,花姆妈面前已经有好几种颜色的面团了。

姆妈,这次祭拜,要这么隆重

嗯,你花阿爸是五十九

胡瑜明白,逢九即是大生日,洗漱完,胡瑜一言不发地帮花姆妈做着元宝,好一会儿,许欣才顶着一脸睡颜慢吞吞走到院子里,一看胡瑜和花姆妈的动作,他也明白了几分。

胡瑜,我去买馄饨回来吃吧许欣洗漱出来问道,胡瑜抬眸望了许欣一眼,点点头,又继续做元宝。

许欣到厨房拿了个小锅就出去了。

花姆妈听到许欣关大门的声音,关切地问道:阿欣他,上班不要紧吗

胡瑜做元宝的手一顿:姆妈,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比较复杂,目前,阿欣是在他老板同意下请假的。他能说什么只是告诉弗朗茨如果两个月许欣都没有回来,就说明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要这样消失在眼前了吗胡瑜拿着元宝的手指微微有些轻颤,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花姆妈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担忧地看了胡瑜一眼,心里却叹了口气,胡瑜自小就鲜少将心里真正的想法完全表达出来,但就算是这样,花姆妈也觉得胡瑜为人踏实可靠。

好了,够了我这里的七色馒头也备好了。花姆妈轻轻捶着腰站了起来。

胡瑜端过蒸笼,垫了层纱布,将馒头什么的全部放上,今天之内要全部蒸好,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弄,不过胡瑜已经忘记要备些什么了。

许欣回来了,满满一小锅的馄饨,外带三张烤饼,有没有跟人家说加盐多葱胡瑜接过饼子问道。

这张是加盐多葱的,其他的都没盐,只有芝麻许欣答道,见花姆妈拿来了大碗,便舀了出来,姆妈您也一起吃,不然过会馄饨就稀糊不好吃了

三人刚头碰头吃了两口,大门就被敲响,王子轩抱着小黑猫站在门口,两眼滴溜溜地望着胡瑜手中的饼子,不知道为什么胡瑜觉得王子轩的表情有点怪异。

先进来吧花姆妈将王子轩拉了过来,花姆妈一见小黑猫就笑道:我说这猫去了哪里,原来让你这小猢狲给弄跑了。

王子轩跑到胡瑜跟前,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明显有着惊惧,胡叔叔我看到红船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铛啷胡瑜的勺子落进碗中,磕碰在碗沿,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你是在哪里看到的胡瑜眸色沉暗,看不出此时的喜怒。

就,就刚才,我在家门口走出来那会,看到红船了,在江心那红船不停地在江心转圈,胡叔叔,我会不会死呀王子轩大约是受到异常惊呀,拼命忍着眼泪,但眼眶还是湿润了,泪花正在打着转,不争气地就落下一滴。

莫怕莫怕,先不要急,有话慢慢讲啊花姆妈听闻红船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