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心事难解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倾城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回过身来,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她心心念念之人。

只见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晕染开一片温暖的橘色,却也衬得他身上的暗红色血迹格外刺眼,他向来束的十分整齐的黑发此刻凌乱的散落开来,掩住了大半他那被尘土和血渍所玷污的脸庞,令她一时间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刹那间,柳倾城有些犹豫,她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欧阳璟向来都是威风凛然、丰神俊朗的模样,就算曾经因受伤而有过垂死挣扎的时刻,但他始终都保持着惯有的风度与高贵,有时近乎神圣不可侵犯。

可此刻出现在面前的男人,无比狼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鸷气场,他就如同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鬼一般,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随着男人的一步步走近,柳倾城终于能辨认出那被血污覆盖下的面容,心中的犹豫瞬间消散无影,之前对欧阳璟所怀有的一切怨念也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张开双臂,疾奔向前抱住了欧阳璟。

无比熟悉的坚实臂膀,依旧能给她强烈的安全感,只是触目可及的暗红色血迹,以及扑鼻的血腥气息,让这个拥抱多了几分平日里难以体会的悲壮感。

柳倾城十分心疼,仰起头来双手捧着欧阳璟的脸庞,用手指抹去他唇角的血污,问道:“你受伤了?严重吗?”

欧阳璟拥着她,双手紧紧的不肯放松,他没有回答柳倾城的话,只是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沈白衣,紧抿的唇显示出他正在强力的克制内心的愤怒。

她紧贴着欧阳璟的胸膛,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异常激烈的心跳频率,再看欧阳璟那无比阴鸷的眼神,丝毫不掩藏对沈白衣的敌意,柳倾城觉得可能是发生了一些误会。

正当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缓和现场紧张的气氛时,沈白衣率先开了口,道:“欧阳兄,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白衣说的很和气,还颇有礼数的拱了拱手,但这番模样看在欧阳璟的眼里,却觉得他不过是在为自己打扰了好事而发出的质问。

欧阳璟不想回答关于自己出现在别苑的过程和原因,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把小溪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听到他的话,沈白衣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见他一脸肃杀的神情,眼睛里满是敌意,沈白衣微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欧阳兄,我想你是误会了,小溪姑娘的确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长途颠簸。”

欧阳璟一听欧阳溪果然在此,他根本不想听沈白衣的解释,只是固执的要去见欧阳溪一面。

然而,沈白衣却伸出胳膊,拦住了欧阳璟的去路。

向来会挂着温和笑容的脸庞此刻一脸严肃,沈白衣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道:“她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太医正在为她全心医治,希望你能克制下自己的心情。”

“那是我妹妹,你没资格挡我。”

欧阳璟毫不留情的拍开沈白衣的手,就要绕过他去,却不想再次被沈白衣拦住。

沈白衣直视进他的眼中,态度颇为强势:“白衣也是小溪的朋友,为了她好,还请欧阳兄止步。”

见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发剑拔弩张起来,柳倾城赶忙站出来,揪住欧阳璟的衣角,对他解释道:“白衣也是一番好意,你别误会他的意思。”

欧阳璟本来就因为柳倾城和欧阳溪接连失踪之事着急难过,这会儿又心急如焚的想要见一见欧阳溪,弄清楚对方的情况,谁知柳倾城竟然会站出来维护沈白衣,这令他心中百般撕扯的疼痛。

纵然他知道沈白衣阻拦自己是出于好意,但欧阳璟还是不受控制的偏过头来,语气不善的对柳倾城说道:“你如此维护自己的夫君,郎情妾意当真令欧阳羡慕。”

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如一根根锐利的针,刺进了柳倾城的心中。

她松开了欧阳璟的衣角,稍微撤退两步,拉开与欧阳璟的距离,用看一个陌生人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不相信方才所听到的话竟然是从她最爱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沈白衣不忍见柳倾城露出如此受伤的表情,他将她拉到身边,对欧阳璟解释道:“欧阳兄,你误会了,虽然名义上我和倾城是缔结了姻亲,只是她无意于我,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说着,他还转头看向柳倾城,目光里带着疼爱与怜惜。

柳倾城没有顺着沈白衣的话对欧阳璟进行解释,她只是仰着头,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而欧阳璟也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她,似乎没有听到沈白衣的话。

气氛变得越发尴尬与紧张起来,欧阳璟望着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庞,他不是看不出柳倾城的表情中带着几分受伤的神色,那双与自己对视的清冽眸子里甚至还带着一丝陌生与愤怒。

他知道柳倾城生气的原因,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他伸手拉住柳倾城,想要开口道歉,却被对方一把甩开了。

柳倾城气愤的甩开欧阳璟的手,心想他之前不辞而别抛下自己,害得自己牵肠挂肚,如今重逢他又开始讥讽自己与沈白衣的关系,心中既有委屈,又有对他的百般抱怨。

但是她有自己的固执,她不想像个脆弱的花瓶,只能接受别人对她的呵护,受不得一丝打击与挫折。

她抬头对欧阳璟说道:“小溪现在需要安静的休养,见到你她肯定会情绪很激动,不利于太医为她诊治,你还是先不要进去了。白衣是好意,至于其他的事,随便你想吧。”

说完,她还转头向沈白衣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她承认这个笑容是她故意对欧阳璟进行的惩罚。

她此刻不想和欧阳璟解释,她知道依照两人的脾气与个性,一旦开始交谈,肯定会和以往一样发展成一场激烈的争吵,没准还会发展成为武斗。鉴于欧阳璟此刻浑身是血,她心中终究是不忍的。

然而,她对着沈白衣露出的那抹笑容,却彻底击中了欧阳璟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隐忍的握紧双拳,冷冷的看着沈白衣,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沈白衣生吞活剥。

沈白衣也顾不得与他解释,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柳倾城对他露出的那抹灿烂的笑容,他他心里不由得感觉到甜蜜,或许在柳倾城的心中,自己也是很重要的角色吧。

柳倾城不想停留在这里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为难,她转头对沈白衣说道:“白衣,我先回去看一下小溪,还要麻烦你请太医来为他看一下身上的伤势。”

“你放心,我会的。”沈白衣微微一笑,闪身想要放柳倾城离开,只是欧阳璟却不肯轻易放手,他上前一步拉住了柳倾城的手腕,阻止了她离去的步伐。

欧阳璟走到她的面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柳倾城垂眸看着被他紧握的手,听他那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这才抬眼看向欧阳璟,道:“你说的对不起,是指你方才的那句‘郎情妾意’,还是你之前的不辞而别?”

欧阳璟收紧了手上的力气,声音有些颤抖的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他的语气很轻,甚至有些飘忽,丝毫不像往日里说话的沉稳语调,如一根细长的羽毛落在柳倾城的心中,带起一丝不忍。

又见他浑身是血的模样,柳倾城不忍再多加为难与苛责,正准备原谅他的时候,却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从花园的入口处突然冲出许多士兵,他们蜂拥而至,不由分说的上前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自己与欧阳璟。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沈白衣和欧阳璟格外默契的站到了柳倾城的身边,将她护在中间,抽出腰间的佩剑与周围的士兵形成对峙之势。

沈白衣认得出这些士兵身上所穿的衣服是禁卫军特有的服装制式,他拧着眉头厉声质问道:“大胆,你们受何人驱使,竟然敢擅自闯入本宫的北苑!”

周围的士兵见太子竟然护着他们要抓捕的对象,一时间也不敢上前,只是向后退了两步,没有人敢上前应声。

见无人应答,沈白衣又沉声问了一遍。

这时,从花园入口处传来一阵狂妄又略有些虚浮的笑声:“太子勿要动怒,是三弟驱使他们前来抓捕朝廷要犯的,还请太子莫要阻拦才是。”

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士兵闻声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只见整个上半身被绷带缠裹的严严实实的沈慕飞活像个僵尸一样僵硬的走了过来。

见他如此怪异的模样,柳倾城忍不住扑哧一笑,调侃道:“不过几日未见,看来沈王爷在前线立了不少战功啊,要不然怎么能把自己包扎成这样?”

沈慕飞闻言脸色立即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他走到柳倾城的面前,怒瞪着她的笑颜,喝道:“柳倾城,你休要得意,待会儿看我如何收拾你!”

柳倾城挑了下眉,点头道:“好啊,我随时恭候。”

只是还不等她的话音落地,身边的欧阳璟和沈白衣再次几位默契的上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拉开她与沈慕飞的距离,以极其威慑性的目光注视着沈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