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纸上

周公子的脚刚跨出茶楼,苏瑶便连忙挣脱他的手臂,局促地站好。

温承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前的小姑娘脸越来越红。

“温公子,刚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苏瑶的脑袋低得不能再低。

“无妨。”折扇轻开,温承尧淡笑道,“苏姑娘今日怎么不说书了?”

“还不是因为我爹,说我再不着急些就要嫁不出去了,逼着我来见那个周公子。”苏瑶哀叹了一声,气鼓鼓的样子在温承尧看来格外可爱。

温承尧也跟着叹了口气,英俊的脸眉头紧蹙,“苏姑娘的感受我能理解。家父其实也一直催着温某成婚,近日家父病重,更是为温某的婚事焦急。可温某常年在外经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无暇顾及;为人子女却难尽孝心,实是无奈之举。”

他这话也并非全是虚假。

父皇今日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朝中一双双眼睛都紧紧盯着,等着他立太子。另一方面,父皇不止一次向他提起联姻之事,意欲让他娶珞珈国的公主,以示两国交好。但据线人的消息,珞珈公主与温承宇私交甚好,联姻之事又是由温承宇提议,只怕是温承宇想要在他身边放歌眼线,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虽然他屡次找借口推脱,可一直这样下去,父皇难免生疑。

望着面前同样愁眉苦脸的小丫头,温承尧收了手里的折扇,扯开一抹笑,“苏姑娘,在下倒是有个提议。”

她水汪汪的眸子迷茫地望向他,“温公子请讲。”

“你我二人成亲,如何?”

温承尧说,苏瑶被苏老头天天逼着相亲,他也因联姻之事头疼,干脆互帮互助,假意成亲,各取所需。他语气真挚,坦言该有的聘礼一样不会少,自己也不会占了她的便宜,让她尽可放心。苏瑶心里巴不得快点接近他身边,一面装着犹豫矜持,一面点了头。

温承尧动作很快,不出三日,便带了一对人手来,哐哐放下几大箱绫罗珠宝,愣是把苏老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知道这位温公子有钱,可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人温公子还说了,这聘礼只是一部分,等到了阳城,会再遣人送来。

苏老头虽日日盼着自己的女儿早日嫁出去,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婆家。

这个自称从阳城来的苏公子看起来倒是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可人品怎样,家室如何,他一概不知。要把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苏老头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可他牵着苏瑶的手,一脸诚恳地向他保证,他们温家世代经商家境殷实,瑶瑶嫁过去一定不让她吃半点苦;再看看苏瑶一脸羞怯暗喜的模样,苏老头心下也通透,这俩年轻人是两情相悦。

离开晋城的前一晚,苏老头把苏瑶拉到房里,递给她一只红褐色的玉哨子。苏老头拉着自家女儿的手,缓缓地道,“丫头啊,你娘走的早,你爹我又是个糙人,这些年让你跟着爹受了不少苦。如今跟了温公子,吃穿不愁,又有人疼惜你,爹也就放心了。这只玉哨子,是你娘最喜欢的东西,也是我和你娘当年的定情之物。你就要离开家了,爹除了那些破话本,实在没有其他东西能给你,你留着它,千万好生收着,就当是个念想。”

老人说着说着,眼角有些微湿。玉哨子显然是在他手里攥了很久,带着些许温度。

苏瑶把哨子贴身小心放好,回握住苏老头的手,“爹,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即便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过是借用了晋城苏老头女儿的身份;可她望向那双苍老慈爱的眼睛时,依然忍不住动容。

次日清晨,温承尧的人马早早地就等在苏家酒铺外。

楚轶毕恭毕敬地对苏瑶鞠了一躬,道,“苏小姐,我家二公子已在马车内等候多时。”他正想扶苏瑶上车时,帐内传来一句“等等。”

折扇挑开马车的布帘,翩然的公子长腿迈出,亲自下了马车。温承尧慢条斯理地道,“夫人,请吧。”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面前摊开,苏瑶耳根微微一红,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楚轶抱着剑站在后边摇头,脸上虽还是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啧啧感叹:自打他跟着二皇子开始,他就没见过二皇子对哪个女子如此宠爱呵护。

回皇城的路上,苏瑶一直是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当了这么多年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坐马车——偏偏现在还没得选,只能这样一路颠簸皇城。

她不知道的是,温承尧出行鲜少坐马车,皆是和侍从快马加鞭,没有半点皇子的架势排场。这回是顾虑到她一个姑娘家,生怕乘马累着她,特地选了平稳的马车回城。

即便如此,苏瑶依然眉头紧蹙,脸色发白。温承尧看着她咬着下唇的样子,眉心微拧。到底是没出过远门的小姑娘,全然没了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模样。温承绕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看着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温承尧压低了声音吩咐楚轶,让车夫放缓速度。

楚轶在外面应到,“公子,再慢下去,我们得走上半个月的路才能到阳城。”

马车里悠悠传出一句,“楚侍卫这是想家了?”

楚轶把到嘴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打了个手势示意车夫放缓速度。

楚轶跟了温承尧十年,深知自家主子心思深沉,行动莫测,难以琢磨其想法。可自从他喜欢上苏姑娘后,举止变得越来越诡异莫测。比如说,行经渭城时,把一众护卫侍从甩下,自己带着苏姑娘去了渭城最好的酒楼。

原因听起来还非常正当:准皇子妃在路上颠簸多日,路途疲惫,胃口欠佳。

楚轶和一干侍卫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拉着苏姑娘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他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