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往事

查案必然就得探听别人的隐私,在面对自己的熟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太过残忍,尤其是面对萍姨,她是邵音的母亲。她显然也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微妙的变化,笑着摇了摇头道:“那都是年轻时候犯下的错。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可以问心无愧。因为那个时候我自认为自己做的很对,没有出轨,我和关大同之间是清白的,也没有接受过他的任何礼物。可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因为我的出现,让他们原本就有问题的家庭,矛盾彻底激化。”

我以为她会为自己找借口,那样或许我就不用心怀愧疚了。但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或许,邵音的性格,多多少少受了她的影响吧?我有些迟疑地望着她:“我看到了。在查阅关欣悦档案的时候,我们翻到了……多年前留下的那次记录。”

萍姨显然并没有觉得很奇怪,她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不妨说说看吧。那个时候……是九十年代,还没有现在这么开放。要是谁离了婚,街坊、邻居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男人呢,还稍微好一点儿,最多被人说不顾家,在外面胡来。女人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跟哪个人男人走得稍微近一点儿,就会被人说三道四。女人生来就是弱者,离婚的女人更会被人瞧不起……怎么说,我认识关大同的时候,他跟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关欣悦的母亲关系就已经不太好。而我跟你叔叔的关系,一直就那样,不咸不淡。”

“那个时候关欣悦还是个孩子。她的想法偏激一些也正常吧。”虽然这个时候的同情并不正常,但萍姨……她是对还是错,我根本无法评判。毕竟我不是当事人,也没有亲眼看见当时的情形。无论如何,她出现在关大同的面前,在旁人看来已经是个天大的错误。

“你说的不错。如果当时我撇清和关大同的关系,甚至躲着他不见,也不会出现后来的问题。可偏偏……我控制不了自己,就是想见他。这大概也是因为我的婚姻并不幸福。如果可以重来,或许当时就不会发生那样的状况了。”萍姨完全陷入了沉思,她的表情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不等我开口,她摇了摇头叹息道:“孽缘,真是孽缘。不过我知道,自己是不太可能离婚的,那个时候邵音还小。可没想到……关大同真的离婚了。关欣悦的妈妈……就找到了我……后来的事情你大概就知道了。”

这些话萍姨说得很含糊,显然她也不太想向我多做解释。不等我再开口询问,她皱了下眉头道:“我在意的是,是关欣悦这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但是她的眼里有些让我觉得……骨子都感觉会害怕的东西,她的眼神让我害怕。恐怕你有点儿不太相信,但是看到她的时候,我的确有那样的感觉,像是……她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变得疯狂,甚至可能为了自己想要达到某种目的,会不择手段。”

“那关欣悦的妈妈呢?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奇地追问道。萍姨的说法客观吗?这让我感觉有些迟疑,或许是因为邵音卷进了这起案子中,所以她的说法可能并没有那么公正。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萍姨倒吸了一口凉气,淡淡道:“那是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如果再晚十年,她肯定是那种很被推崇的瘦美人。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她很不起眼,皮肤黑黄,头发也是枯黄的,只有那双眼睛,很漂亮。是个不怎么留意打扮自己的人。对了,她是一个工厂的工人,后来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提前就病休了。离婚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跟关欣悦比起来,她不怎么爱说话,也没什么主见。听说,她离婚之后没多久,就因病过世了。”

我点了点头,这些是我们后来查到的消息。如此一来,似乎不难理解关欣悦对萍姨的恨。后来发生的种种,似乎都印证了我的猜测:关欣悦一直都在努力地报复萍姨,只不过这一次选择的对象是邵音。可问题是,为什么偏偏被杀的人是关欣悦?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就好像有人故意设了个局,把屎盆子扣到我们家音音头上。你觉得呢?”萍姨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抓住我的手道:“音音最喜欢你,也知道你很擅长做破案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你都要找出来那个凶手。”

“您就不用再担心了。音音她已经基本上排除了大部分的嫌疑,因为时间上对不上。”我安慰地望着萍姨道,“事实上,您是不是也不太相信,那件事情不是邵音做的?”

这个问题会不会让萍姨太难堪?我有些后悔不应该这么问。可话已出口,我只能等着她的回应。她有些吃惊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把音音留下来。她跟我说过,你能看透别人的内心,以前我还不信,现在……”

“您可别听她扯。我要是真能看得透别人的内心,怎么还会留在这里?恐怕早就被揪到重案组协助破案了。她有时候说话就是喜欢夸张。”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忙否认道。

萍姨显然并不买账,她点点头,“我相信你的能力,也听说过你的故事……算了,你需要的时候,也许我这个过来人能帮你分析一下。邵音她……怎么说呢?虽说是我的女儿,可是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她跟她的爸爸一样,有时候可爱得像个天使,可有时候做事情能把我气得半死。就好像这一次搭上那个男人……你应该见过她情绪失控的时候,完全不会理会对方是什么人。我不是怕,而是担心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更何况欣悦那个丫头……我总觉得是欠她们母女两个的。毕竟,当初我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没有明明白白地拒绝关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