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李婉儿姐弟恨到如此模样的,必是宇文述无疑。如此,走在宇文述旁边的那位络腮胡须老将的身份亦不用猜了,除了左武卫大将军麦铁杖外,整个怀远镇内,谁还有资格和左翊卫大将军并络而行!

一下子惊动了两位大将军,大伙都心道不妙。这二人其中一个家中世代公卿,朝野间门生故旧无数,是大隋数一数二的望族。另一个性如烈火,胆大包天。少年时快意恩仇,杀人如麻。后来在前陈皇帝身边当侍卫,白天为皇帝执伞,夜里还到百里外的徐州兼职做强盗。以此二人的身份、能力,无论哪个伸出一个小手指来,刘弘基都得被碾成碎片。

正当大伙暗自担心的时候,只见刘弘基不慌不忙上前几步,在马背上拱手施了一个军礼,朗声道:“大隋皇帝帐下右勋侍、怀远镇护粮别将刘弘基,参见麦老将军、宇文将军!晚辈戎装在身无法全礼,请二位前辈恕罪!”

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连李世民这个小机灵鬼都在心中暗叫一声佩服。无论是刚才那个麦秸杆儿(麦杰),还是现在到来的麦铁杖,二人在话里话外都想把唐公李渊拖下水。而刘弘基一句大隋皇帝帐下右勋侍,怀远镇护粮别将之语,则把今天护粮兵做的所有事情揽到了他自己头上。两个当朝三品大将军攀扯不到唐公李渊,跟他这个六品护粮别将闹起来,显然太失身份。

听了刘弘基的自我介绍,老将军麦铁杖的口气稍微缓了缓,习惯性地捋了把自己的络腮胡子,带着些怒气沉声问道:“你有右勋侍的门荫,不知道和已故刺史刘升大人有何瓜葛?”

他是从小兵一步步爬到大将军高位的粗人,说话粗鄙无文惯了,此刻即便想高雅些也驴唇不对马嘴。刘弘基却不跟他计较语言上的无礼,挂好长槊,再度施了一个平揖,正色道:“晚辈不才,年三十却未立尺寸之功,实在有辱家父声名。”

“原来是故人之子,怪不得有如此气魄!”麦铁杖笑了笑,说话的语气更加缓和。他今天摆酒延请同僚,想找个歌姬打发一下等待大军集结的无聊时光。席间听人说怀远镇有一贺姓女子号称琴、舞、歌三绝,所以特地派人登门相请。结果酒菜都等凉了,歌姬却还没请来。自觉失了面子的他叫来家将细问,才知道府兵与护粮兵为了个歌姬大打出手。麾下将领麦杰气愤不过,已经点了五百府兵上街寻仇。

几个将领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特地跑来约束部属。谁料号称天下精锐的府兵不但没讨回公道,而且被人用步兵和骑兵夹成了馅饼。这个脸丢得实在太大了,所以麦铁杖才不得不替属下出头。没想到带头收拾了府兵的,居然是已故刺史刘升的儿子。

眼看着一场风波就要烟消云散,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笑了笑,向其他几位将军介绍道:“此人是已故刺史刘升之子,唐公李渊麾下第一爱将。文武双全,大有其父之风!”

与麦铁杖同来的武贲郎将钱士雄、鹰扬郎将孟金叉听宇文述如此一说,跟着连连点头。大伙光顾着夸赞刘弘基勇武,却没顾及到车骑将军麦杰的脸面。眼看着,车骑将军麦杰的黄脸就变成了赤红色。羞愤交加他顾不上身份,滚鞍下马,伏在地上哀告:“属下用兵无方,令麾下弟兄被人肆意侮辱,请老将军责罚!”

“不中用的东西,到后边站着去!”麦铁杖的双眉再次高挑,开口怒骂。斥退了麦杰,转头向刘弘基问道:“世侄说肩负维护地方治安之责,麦杰他带兵上街,也不怪被你纵兵围困。但那几位弟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居然要被你麾下士卒扒了裤子!”

念着香火之情,老将军已经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但五百府兵精锐被三百护粮兵给包围了,并且有十几个人被当众羞辱,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也得争回一点。否则,非但日后他自己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麾下将士们也会为主帅的软弱而寒心。

“前辈容禀!”刘弘基笑了笑,低声回答。“前方的两个旅步卒,是来保护秦参军府邸的,方才晚辈听说有人上府抢人,才不得不派人来照看。至于那一百骑兵,是晚辈怕事情闹大,特地带来调停的,没想到不偏不倚正赶在了麦车骑身后。世伯麾下精锐,天下闻名。晚辈带的这些新手,哪敢起围困之念。”

说罢,他用眼角的余光扫向宇文述,与对方笑吟吟的眼神当空对了一下。宇文述侧目,刘弘基也跟着低头,大伙谁都不在说话,静静地等着麦铁杖决断。

几句话给足了麦铁杖台阶,老将军自然不能继续深究。看看提着裤子,鼻青脸肿的那十几个倒霉蛋,叹了口气,说道:“也罢,算你小子嘴甜。把带头打人者和那个歌姬交出来罢,今天的事情,咱爷两个就此揭过!”

按常理,这已经是老将军做出的最大让步。打人的是刘弘基的部属,麦铁杖自然不会过分难为他。带个替罪羊回营中走个过场,打上几鞭子,关个三五天,自然会把人放回来。而一个歌姬么,更犯不着刘弘基为他操心。这种下贱玩物,有谁还会为她们赌上自己的前程。

车骑将军麦杰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暗怪自己家主将人老耳顺。找个替罪羊回去,轻轻松松就把主谋给放过了。正无可奈何间,没料到刘弘基却不领情,于马背上再次施礼,正色回答:“是老将军麾下士卒擅闯军官府邸,骚扰女眷,所以双方才起了冲突。至于老将军口中所称歌姬,晚辈不知其为何人,所以恕难从命!”

“就是那个姓贺的小娘皮!”一个鼻青脸肿的府兵恨恨地用手指向秦府大门。门楼下,贺家小姐正握着把短刃,在自己的未婚夫身边昂首而立。

“贤侄,难道你真的要跟老夫为难么?”麦铁杖真的有些生气了,板起脸来质问。他从来对一个小小别将这么客气过,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自己半点情面。

“那是我麾下录事参军秦子婴的结发妻子,并不是什么歌姬!”刘弘基看着麦铁杖的眼睛,郑重回答。

“是么?”麦铁杖将信将疑。如果事实真的如刘弘基所言,今天的冲突的确是场大误会。那个歌姬既然已经从良,自己的属下就不该到人家府上骚扰。况且对方的丈夫还是个录事参军,职位虽然低了些,怎么说也是军中同僚。传扬出去,自己堂堂一个大将军抢底下军官老婆陪酒,实在是有损半世声名。

“久闻唐公风流,没想到连属下也如此洒脱。功名在身,居然肯娶妓女为妻子。却不知是哪家子弟,为一个妓女拼却前程也不要了?”宇文述捋了捋胡须,微笑着赞叹。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大隋朝虽然已经不像前朝那样重视门第,但良家子侄也不敢娶个妓女进门。况且此人有官职在身,养个妓女做外室还有可能,娶了做妻子,哪简直是和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了。想到这,自觉上当受骗的麦铁杖勃然大怒,手指刘弘基,断喝:“臭小子,老夫一再让你,你居然一再敷衍。哪个小子是那婊子的丈夫,有胆子让他出来让老夫看看!”

说罢,须发皆张,如同寺庙里的夜叉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刹那间,无数双目光扫向了秦子婴夫妇。手持利刃的贺小姐脸色登时变得雪白,单弱的身体如风中残荷般瑟瑟发抖。秦子婴虽然性子软,却也是个有血气的男人。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转身走出了人群。

众目睽睽之下,秦子婴走到了刘弘基身边。向前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卑职大隋怀远镇录事参军秦子婴,拜见麦老将军。不知道卑职夫妇有何得罪之处,竟惹老将军登门相辱?”

平素唯唯诺诺的他,此时站在三品左武卫大将军马前,却丝毫不见孱弱。麦铁杖被他的气势憋得有些难受,不觉收回了手指,怒问道:“她真的是你老婆?”

“已有白首之约,只待家中父母回信,便可相娶!”秦子婴正色回答。明知道对方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把自己碾成碎片,却不想做丝毫退让。

“你是良家子弟?”麦铁杖冷笑着继续追问。今天的面子折大了,先遇到一个楞头青晚辈,放着好好的台阶不踩,非扯谎骗人让自己无法收手。现在又窜出个穷酸,咬着牙说欲娶婊子为妻。他不相信这些话是真的,无论从任何角度,秦子婴的说辞都像是护粮队这帮兔崽子们的狡辩。

“卑职出身于垄右秦家,世代清白!”秦子婴淡淡地答道。自从他准备娶贺梅儿为妻,就有无数好心人拿二人的身份做文章。垄右秦家也算一个地方大族,如果娶了一个营妓回府,家族将为此而蒙羞。但他不想顾这些,秦家是秦家,自己是自己。大不了自己被家族除名,两个人自立门户也快乐逍遥。

麦铁杖年青时是个绿林大寇,最恨的就是别人在自己面前炫耀家世清白。家世清白怎么了,谁是生来当强盗的种?看着眼前的穷酸小子,他忍不住怒上心来,仰天长笑。

“哈-哈-哈,有种,垄右秦家有本事,居然给儿子娶个婊子为做老婆!走,俺老麦今天认栽!”

一句话,让所有护粮兵再度红了眼睛。贺梅儿出身风尘不假,但她是受家世所累。麦铁杖和宇文述仗着官威缕缕辱人,明知道佳人已为人妇,却开口一个妓女,闭口一个婊子,三番五次羞辱。大伙即便是泥捏的,也有一个土性子。当时,有人在底下就骂将起来。

“奶奶的,不就是个强盗么,有什么了不起?”

“歌姬怎么了,有些人是谁生的都不知道!”

“哪个小子骂人,给老夫滚出来!”麦铁杖猛然回头,大声怒吼。自从他投到杨素麾下,还没人敢这样侮辱过他。出身绿林是他一生之痛,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他也要把骂人的家伙撕成碎片。

眼看着老将军就要纵马冲入人群,刘弘基一抖缰绳,横在了麦铁杖面前。“麦老将军,您欲当街杀我麾下士卒么?”

“小兔崽子滚开!”麦铁杖抬手就是一马鞭,狠狠地向面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抽去。

不知道是因为躲闪不及还是不想躲闪,刘弘基被夹了铁线的皮鞭重重地打在了脸上。只听“啪”地一声响,象征着别将身份的头盔飞上了半空,一道青黑色的鞭痕从耳朵一支延伸到下巴,血顺着伤口处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刘弘基不闪不避,拦在麦铁杖马前大声冷笑。挥手打了人,麦铁杖心中的怒气也散了一点,看看刘弘基,冷冷地问道:“小小别将也敢拦我,难道唐公平素就是这样教导属下的么?”

“不知道麦老将军是以左武卫大将军身份与末将说话,还是以普通人身份与晚辈说话?”刘弘基也被这一鞭子打出了怒火,冷笑着反问。

两百多名护粮兵再度举起了兵器,今天的侮辱大伙受够了,如果姓麦的老家伙再敢动手打人,少不得大伙一起上前拼命。

五百府兵也快速整队,只要动手打起来,就是一场火并。双方势均力敌,谁准备得不及时谁就吃亏。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虎贲郎将钱士雄、鹰扬郎将孟金叉等人没料到事态会突然发生这种变化,想上前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而眼看着双方火并,皇上追究下来大伙都逃不了干系。正着急的时候,又听见马蹄声响,一伙人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

“麦老将军手下留情。麦老将军手下留情!”唐公李渊边策马边喊。转眼来到近前,滚鞍下马,三步两窜到了麦铁杖和刘弘基之间。

他一身官服,满头大汗,显然是正在处理公务之时,猛然闻讯赶来的。当了当事人中间,先拱手向麦铁杖施礼,然后冲着刘弘基大声喝道:“老将军在前,你一个后生晚辈怎能如此无礼。还不赶快向前辈赔罪!”

“不敢,老夫无德,不敢做此人的前辈!唐公带得好兵,以三百破五百,打得我左武卫落花流水,老夫佩服!”没等刘弘基说话,麦铁杖森然道。

“下官失礼,下官失礼。回去后定然重重责罚他们!”李渊忍气吞声向麦铁杖赔罪。他方才正在府衙与几个心腹幕僚议事,突然间听闻护粮兵与府兵发生了冲突。本来以为是场寻常纠纷,便没去管它。反正平素这种纠纷常有发生,每一次都是护粮兵们忍让。没想到转眼间事态就失去了控制,冲突变成了大规模群殴。等他听说麦铁杖等人被惊动了,再上马追来却已经来不及。

“不必了,你的麾下当街羞辱我的部属,你把肇事者交出来吧!”麦铁杖用马鞭敲了敲手掌,气哼哼地回答。

李渊性子软弱,在同僚中是出了名的。这样一个谦和之人,欺负他也没什么意思。所以麦铁杖不打算再闹下去,只拿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打个半死,让新兵蛋子们得个教训也就罢了。至于那个歌姬,反正自己已经骂够了,谁爱娶谁娶,跟老麦也没什么关系。

眼下李家正出于风尖浪口上,唐公哪还敢再竖强敌。低声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那些护粮兵,正想于其中找两个李府安插进去的死士交给麦铁杖委曲求全。刘弘基却再次向前提了提马缰绳,大声阻拦道:“唐公且慢,此事是因弘基而起,自然要由弘基亲自来了结。麦老将军,晚辈挨了你一马鞭,你却还没回答晚辈所问?”

“弘基休得无礼!”李渊大声怒斥。无论谁是谁非,自己这个主帅惹不起对方,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今天双方闹得越大,弟兄们吃的亏也越大,根本没有找回道理的可能。

“前辈,晚辈是以大隋天子帐前右勋侍身份向你发问,并非以唐公麾下护粮别将身份向你发问!”刘弘基摇了摇头,继续追问道。

李渊想息事宁人,这种心思刘弘基能够体谅。但今天的事情根本不可以用息事宁人的方法解决,自己先前已经一再退让,可麦铁杖这老糊涂在宇文述的挑拨下步步紧逼。如果自己把麾下交给麦铁杖出气,今后这一千二百名兄弟将无人在真心替唐公效命。

“弘基兄是个真男儿!”李婉儿低声点评。毕竟年龄还小,她无法理解父亲软弱的原因。侧头看看弟弟,发现李世民自始至终,目光就没离开过宇文述的左右。

“麦铁杖人如其名,一直被姓宇文的拿在手里当兵器用。”李世民冷笑着嘀咕,“倒是弘基兄,进退有度,未必真吃了亏去!”

李旭轻轻点头,暗自拔出了骑弓。他不清楚刘弘基到底想做什么,但能看出来他那一鞭子是故意挨的。打了人之后,麦铁杖的气焰就渐弱。先还要护粮兵交凶手和女人,现在女人不要了,只问凶手。双方继续消磨,恐怕麦将军什么也捞不到。

正这样愤愤不平地想着,又听见犹豫了好半天的麦铁杖冷笑着回答:“以大将军身份怎么样,以普通人身份又怎么样

“以大将军身份,麦老将军纵容属下强闯民宅,羞辱将领妻子在先。明知对方结发,还出言辱骂在后,再加上无故痛打部将,蓄意残害士卒。其中无论哪一项,都有违大隋军法。弘基身为右勋侍,自然要向圣上那里讨个公道。”刘弘基抹了一把脖颈上的血,冷笑着说。

“弘基,休得再胡言乱语!”李渊又气又急,大声呵斥。刘弘基一再以右勋侍身份说话,就是表明了此事与李家无关。可自己又怎能让他一个小小的侍卫跟大将军去斗?双方实力不在一个层面上,人脉也差了千重万重!

“弘基即便不说,是非曲直亦在人心。”刘弘基摇摇头,不肯依从李渊的命令。“如果以普通人身份,麦将军打我这一鞭,是前辈教训小辈,弘基只好忍了。但你辱我朋友,便是辱我。弘基不才,愿持手中长槊,向老前辈请教一二。”

“弘基!”李渊惊叫了一声,眼睛都急得红了起来。麦铁杖是大隋军中数一数二的凶人,在两军阵前,六十多斤铁杖挥下,通常把对手连人带马全给砸塌了。刘弘基一言不合与他邀斗,虽然不违反大隋军律,也等于自己上前送死。

听完刘弘基的话,麦铁杖不怒反笑,马鞭戟指刘弘基面孔,说道:“你,有种,刘升养了个好儿子!”

作为大将军,麦铁杖自然不会惧怕一个小小勋卫的弹劾。但若不敢接受刘弘基的挑战,就等于承认自己武技不如别人,只敢凭官位欺负后辈。

冷静想想,他知道今天的事情自己的确不占理。特别是侮辱人家妻子那几句话,不知道怎的当时就冲口而出。可让他给一个晚辈认错,或者放弃给麾下弟兄们出气的机会,麦铁杖同样也做不到。

进退两难之间,麦铁杖一张手,就打算取铁杖给刘弘基以教训。没等家将把他的铁杖提过来,刘弘基又大声补充了一句:“且慢,刘某还有一言在先!”

“说!”麦铁杖瞪大了眼睛怒喝。

刘弘基看看气愤添膺的弟兄们,再看看无可奈何的李渊,笑了笑,说道:“若是晚辈输给前辈,则今天之事就算揭过,唐公帐下将无人再提!”

“若是你小兔崽子赢了,今天的事情老夫永不追究!”麦铁杖信口答。这本是绿林豪杰之间邀斗的一句套路话,他顺着刘弘基的话柄答完了,才猛然意识道自己上了一个大当。

自己的初衷本来要追究对方持械群殴之罪,结果稀里糊涂就变成了私斗。而对方不知怎地又好像当过绿林豪杰,江湖切口说得极其顺溜。自己一接话,就等于把前面所有事情放开。打赢了刘弘基,顶多伤了他一个,唐公帐下那些无礼私斗的士卒自然不好再去追究。万一输了一招半式,非但今天的场子全丢,半生英名也随之付与流水。

未战,先机尽失。麦铁杖手握成名兵器,心情一下子变得万分沉重。

“此地甚窄,麦将军何不去校场指点他!”宇文述非常体贴地给麦铁杖出主意,一句话,封死了双方可能的退路。

“也好,老夫久不活动筋骨,手都生了!”麦铁杖仔细打量了宇文述一番,森然回答。

无可奈何的李渊后退数步,拉起了自家的战马。他没有力量再做任何事情了,如果被挑战的人是宇文述,无论如何他也自重身份不会和一个小将计较。只需要一句以下犯上,就可以让刘弘基到一边去反省。

可惜刘弘基挑战的偏偏是麦铁杖。

可恨宇文述偏偏在旁边敲砖钉角。

目光扫过那些义愤填膺的护粮兵,猛然,李渊明白了刘弘基的心思。他抬起头,眼角里闪起了点点泪光。

酒徒注1:麦铁杖,大隋宿将。性子粗豪,讲义气。年少时为盗,被官府捉住后贬为奴隶,送给南陈皇帝当执伞奴隶。老麦白天给皇帝打伞,晚上跑到百里之外杀人。杀过认后再回来继续打伞。被人认出来,告到官府,官府不信,因为他从不缺勤。后被人设圈套拆穿真相,陈后主舍不得杀他,贬到外地。陈亡后,入杨素军中,累官升到大将军,大业八年战死在辽东。

注2:宇文述,即宇文化及的老爹。帮助杨广夺位的重臣,伐高句丽主将,虐待士卒,劣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