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场很孤独的旅程。

这条路上, 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走,得不到回应,再热烈的爱意, 也没有回响。

江千宁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陈寄白,不知他们之间的亲情,在她心里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的。

更早时的少女心事不大明朗, 年纪尚小,也不知事,分辨不清感情的事情, 略过不提的话……也勉强可以。

那么, 从她确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开始,到迄今为止, 也已有十年光景。

高一时懵懵懂懂的情窦初开, 对象便是他。

三年无声暗恋, 跨越到大学,便是四年有声暗恋接上。

再之后, 失败。

失败之后, 她又执着了有三年之久。

整整十年。

在她最美好的青春里,他占据了全部的心房。

她初识情之滋味, 便已是尝遍酸苦辣, 偏偏又如飞蛾, 直往火里扑。

虽说心酸居多,但也不是没有甜。

能够喜欢一个人,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更别提, 这个人与自己自幼相识, 青梅竹马, 他们没有浪费光阴, 从小就牢牢霸占在对方的生活之中。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之一,也是对方最熟悉的人之一。

她能与喜欢的人走得这样近,一起生活、一起相处,她不知有多开心,更不知,私底下沾沾自喜过多少次。

她是真的欢喜。

也是真的倾心。

只是,单方面的喜欢,是很难有一个好结果的。

江千宁感觉自己赤脚踩在心脏的碎片上,鲜血直流,却不觉痛意。

十年欢喜、十年倾心、十年暗恋,终于是要落下帷幕,画上句号了。

句号之后的故事,不是一个圆满又幸福的续写,而是崭新的篇章,而是与前文完全无关的新故事了。

这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从懵懂伊始,她便那样喜欢他,喜欢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信仰般的存在。这个存在,已经刻进了她的生活,成为她的习惯,作为一个定义,是一个“天经地义”的事情。

乍然间,要使其灰飞烟灭,无异于从她的生命中挖走一块,叫她觉得满心空**与失落,还有一种幻灭的不真实感。在不真实感过去之后,痛苦也会随之而来。

柚子给她递纸巾。

她心疼地看着她女鹅,她的宝贝乖乖脸上都没有笑了。

这世间万事,最难的就是为情所困,最痛的就是为情所伤。

即使江千宁是天之骄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是世间所有女人最羡慕的模板,她也逃不出一个“情”字。

一张纸巾,很快湿透。

但擦完泪后,江千宁没有放任自己继续在这哭。

——既然都瞧见陈寄白朝这里走来了,那她又怎么会继续待着,让他看见更多她的糗样。

她起身便走,转身的时候利落极了,只留给他一个潇洒挺直的背影。

难受可以,丢面儿是不可能的。

江小霸王最爱面子了。

不爱叫人看见她哭。

陈寄白迟来一步,他追上来的时候,她已走到远处。他发出一声喟叹,不知有几多无奈在里头。

他是想解释的,但是解释有解释的好处,不解释也有不解释的好处。正如邬宸所说,趁着这个机会,断了她念想,直接了断个干净,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并非一件很难的事情。解释与否,都不难处置。

就是不知为何,他为此辗转失眠了半晚。

总感觉,有些微妙的情愫,或者可以说是想法,是他没有抓住的,还游**在他的心口某处。

总感觉,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这样简单,其实牵扯住了很多远超乎他想象的重要的东西。

总感觉,他不该这样处理,或者说,他不该简单地、随意地、轻易地处理。

诸多烦扰缠作一团,搅得他头疼不已。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近来,这样的痛苦已是出现了数次。

与其质疑是生理原因,不如怀疑,这是否是某种信号。

应之序手里拎着两杯咖啡,半路碰见江千宁,他眼前一亮,一边招呼一边朝她走来:“千宁!”

江千宁正蹲在一旁,拿着小树枝戏弄地上的蚂蚁。

距离刚才,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在一点点地平复。

就算没有办法立时做到毫无感觉,起码也能收敛住那些流于表面的悲伤。

听见应之序喊她,她仰头看去,展开一道清浅的笑:“嗨。”

应之序也蹲下来,偏头看向她:“干嘛呢?”

“没,发呆。”

应之序勾勾嘴角,把手里的咖啡给她展示了下:“喝吗?我买了两杯,可以分给你一杯。”

江千宁也没客气,接过来说谢谢。

她下意识吸吸鼻子,引来应之序的疑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千宁戳着地板,否认:“没有啦。”

她丢了木棍,起身,把咖啡从袋子里取出来准备喝。

应之序跟着站起来,也拿出咖啡。他笑着说:“给你加了糖,不会特别苦。”

显然是在与上次黑巧的乌龙呼应。

徒生几分趣味性。

江千宁莞尔,她也开玩笑:“放心啦,我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对你产生偏见。不至于‘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应之序大笑起来,笑声清朗。

江千宁说:“你可别放在心上,我都快忘了上回的事情。”

他太绅士,是以上次不过一件小事,也会被他至今都放在心上觉得歉然。

他握着咖啡欣然答应,看了看日头,提议道:“一起吃个午饭吧。”

“好啊。”

应之序挑了个附近氛围很不错的一家餐厅,带她过去。

柚子去旁边拿东西了,回来时就看见他们离开的背影。她眯了眯眼,觉得……好像有点般配哎??

两人郎才女貌的,身高差也正合适,从背后看去,啧,实在是养眼极了。

她搓了搓手,嘴角下意识抿出姨母笑。

陈寄白找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正好也是这一幕。他动了动,似乎想做点什么,几息之后,又归于沉寂。

他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开,目光紧锁,没有一点移开之意。

柚子看见他了,偷偷看了几眼,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便悄悄溜走了。

她也不知道这位爷是在想什么,就单看那眼神,还怪唬人的。

-

吃完午饭回来,江千宁心情松快多了。

有人陪在身边聊天解闷,内容又是完全与他无关的一个新世界,感觉是真的不错,很能帮助人从坏情绪中抽离。

哪怕,在聊天结束之后,坏情绪并没有那样轻易地离开她……也没有关系,因为起码,她得到了一小阵缓解。

在几乎要窒住人呼吸的绝境中,一小阵的缓解,或许就能叫人抓住重生的绳索,或许就能给人一个从绝境中找出生路的时机。

这阵缓解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重要。

——如果说刚才她像濒临死亡的鱼一样难以呼吸,那现在,她勉强已经能够苟延残喘。

短暂的午休之后,工作紧接而上。

应之序拿了剧本来跟她对,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逼着自己迅速地投入工作之中。

等忙完这一阵,才听阮阮说,她看见陈寄白和宁特助开车走了。

江千宁恍惚了下,才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样也好。

他离开了,那这里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他的世界。她在这里关上几个月,全身心地投进工作之中,接触不到他、见不到他,她也就可以更好地走出这一阵痛苦,更好地做到放下他、忘记他。

如果一边叫她与他相处,一边还要叫她放下他、忘记他,那于她而言,未免太过残忍,难度也确实高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地步。现在这样……正好。

对她来说,是好事。

等这几个月过去,她相信,她归来又是一条好汉……的吧。

江千宁轻舒一口气,明艳动人的眉眼间是遮不住的落寞。

柚子和阮阮陪着她,心疼地皱着眉,给她递了杯奶茶。

其实还有杯没喝完的咖啡的,但是她心里都这么苦了,她们就想给她来点甜的。

她耷拉着,提不起精神,但是喝奶茶的动静没停。一口接一口……唔,珍珠真好吃。

-

深夜。

江千宁辗转难眠。

在**翻了第不知道多少个身后,她终于放弃,重新拿起手机。

登上微博小号,她抿着唇,翻看着自己曾经发过的微博。

久久之后,等她回神时,她的手指已经落在了注销账号上面。

微顿之后,她猛然收手。

——终于还是舍不得。

这个账号,藏纳了她这么多年的少女心事,一桩关于暗恋的秘密,全在里面。这是她的单恋,也是她的青春。

……算了。

她蹙紧眉,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今年的夏天即将过去,蝉鸣将止,我的这场暗恋也要结束了。

以后,我就不要再爱你了。

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笑着祝福你和你的爱人。——那时候,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她打字挺快的,但是在敲下这段话的时候,速度缓慢到了极点。她一个键一个键地敲下,仿佛在做着最虔诚的承诺。

爱意乘风起,风止意难平。

这场暗恋,留给她的,是“风止”的结局,也是可能会使得终生都觉得遗憾与心痛的“意难平”。

风止,意难平。

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她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已经没有知觉。

江千宁点击“发送”,发送成功后便退出了这个小号。

今后,她可能不会再登这个号了。

这个号里藏满的关于她这场暗恋的秘密,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埋去,被遗忘吧。

她的暗恋结束了,长达十年,没有结果。

这个号……也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切去另一个号,她才关掉微博。

银行卡里突然入了一笔账,数不清的零。同时,微信声响起。

【江大牛】:给你的零花钱,不开心就出去走走逛逛花花钱。

【江大牛】:不够就说,再给你打。

这笔哄她开心的钱,甚至都快比她的片酬还多。

简直太容易蛊惑人心。

好在江千宁从小就见惯这样的场面,面不改色地收下,回了个猫咪慵懒翻身的表情包。

江斯言实在是太受用了。

他满足地弯了弯唇。

顺便道:【给你买了些东西,刚叫人送去,应该快到了。】

果然是“快到了”。

在门铃响起的那一秒,江千宁再次感慨江斯言对于时间的把控度。

这简直是到了变态的程度。

不过嘛。

在收完东西后,看着满满一地的东西,她又觉得江斯言的“精准”时准时不准。

这哪里是能用“些”来形容的?

但的确都是她会喜欢的礼物,几个她喜欢的牌子的当季新品都在这儿了。

她略略满意地弯着唇,拆了几个满足了下手感才罢手。

拆累了,剩下的下回再拆。

-

在看见江千宁生气地离开后,宁特助就一直惴惴不安。

他原本以为陈总会在哄好江小姐后再离开,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还没哄好,陈总就离开了那里。

这可把宁特助给吓坏了。

——不是,陈总,你还没哄好江小姐呢!你就这么走了可怎么行啊?

江小姐的生气肉眼可见,陈总就这么走掉,他简直不敢去想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反正,无论如何,这一定是错误的做法!

在开车离开的路上,宁特助试图劝阻一下陈寄白,但陈寄白已下了决定,没准备更改。

他坐在后座,闭目养神,拧着眉,看上去有不少烦心事。

连宁特助都知道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得哄生气的她,女儿家生气,哪能就这么放任不理?任由她气,那不得气成河豚?

可是这次他对他越来越不正常的反应感到慌乱与不安,他急需要自己静静,冷静地思考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事故。再加上她还在气头上,并不愿意见他,他也就顺势给她点空间,让她也好好地安静一会。

陈寄白向来处理什么事都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唯独这次,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走下一步棋。

宁特助苦着脸说:“明明都是我的错,跟您没关系的,您和江小姐说清楚就好了。”

这话说起来是简单,但是牵扯住的关系却很复杂。

宁特助说的话,陈寄白不是不懂,也不是不能做。只是,他,宋时滢,小溏心——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是男女关系的纠葛。他怕解释清楚之后,他与她之间又回到“男女”的关系上。

好不容易走回“兄妹”的正常轨道,他只敢在这条轨道上规矩行驶,并不敢随意偏轨。

他走得这样小心翼翼,谨慎地维护着回来得不易的兄妹关系。亦或者说,是发小关系。

陈寄白捏了捏眉心。

他再成熟,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岁的人,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更是没有任何经验。他没有办法去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这些问题,只能探索地、尝试着去做。对错与否,全然不知。

宁特助深深叹了口气:“陈总,您这样是不行的。”

陈寄白恍惚了下。

这样不行,可是,什么样才是行的?什么样,才是正确的?

在感情这条路上,很难有完全正确的答案。他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尝试着去解出正确答案。

既然宁特助这么说了,那或许他现在所解出的还是错误答案吧?但是,他也确实是,尚解不出来第二个答案。

陈寄白拧眉交代:“不必和宋时滢有过多接触,该给的谢礼,给得差不多了。她如果再来找你做什么,必须先问下我再做决定。”

宁特助连忙道:“好的,我明白了。”

宋小姐之前与陈总的接触是不多的,是最近才多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只要是她提出的请求,陈总都尽力地去给。

但一段时间过去,看来,陈总的“好心”已经竭尽。

要不怎么说得适可而止呢?一次性消耗光某些情分,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

陈寄白回到北城后,情绪并没有好上几分,仍是心神不宁。

几天时间过去,一点都没有好转,反而忧思加重。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也并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可是他找不出症结,只觉困扰不已。

这期间他有不停尝试着给她发消息,但是事实是他一直乖乖地躺在她的黑名单中,没能得到赦免。

江千宁虽在剧组拍戏,但是热度并没有降下。

剧组的定妆照在微博放出后,她更是直接飙上热搜第一。第二是应之序,第三则是他们二人合体。

一组照片,霸占了多个热搜,热度还居高不下。

关键是,很快,应之序和江千宁的CP粉就占领了高地,将热搜第三推上第一,江千宁的个人热搜退至第二。

他们还给起了个很接地气的CP名——赢钱CP。

宁特助分外贴心地将整理好的新闻呈上,成功地看见他家boss看着照片折起眉心。

真的不怪这么多CP粉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实在是定妆照拍得太好了,两人间的氛围好到不得了,CP感强烈到几乎要溢出屏幕。

有一张照片是女主走在前面,回头望男主,含情脉脉。

有一张是男主低吻女主发间,她微微垂眸,唇角含笑,整张照片的温柔溢出屏幕。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最后一张。

男主亲吻女主,女主错开脸,他的吻正好落在她的唇角。交错的距离感与生涩的暧昧感交织勾缠着,叫气氛瞬间升腾至火热,已然到了一种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尖叫的地步。

这些照片都不是真正的亲密戏,但却胜过所有真正的亲密戏。

若有若无的感觉,最是撩人。

整个网上都沸腾了。

这两个主角涨粉无数,唯粉转CP粉、路人转CP粉的更是数不胜数。氛围感叫人拍案叫绝,两人之间的CP感更是不必多说。

剧方似乎看到了未来更加耀眼的曙光,主演的团队更是高兴于这次所做的选择之正确。这是一场共赢的局面。

——如果能够忽略陈寄白那黑漆漆的脸色的话。

宁特助默不作声地低头看鞋尖。

陈寄白狠拧一下眉。

宁特助甚至都不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就是,在知道消息时按照他惯常的交代拿来给他看。他设想过陈总看到后的场面应该不会愉快到哪去,但是没想过,竟然可以如此之恐怖。

这程度,好像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从前,是没有这么吓人的。

陈寄白问他:“江家没叫人撤?”

“江家那边很少插手江小姐在娱乐圈的事情,您知道的。而且这次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坏事、不会伤害到江小姐,江家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没说的是,说不定江家还乐见其成呢。

毕竟陈总和江小姐刚闹了不开心,现在出现个新的人来转移江小姐的注意力、哄江小姐开心,江家怎么会不愿意呢?

——但这话他并不敢说。只要一提,那明天他就算不用脚、用手爬进公司,也要因为左手/右手先进公司而被开除。

不过,有些事又何需他去说?陈总自己稍微一想就能明白的。

是以,宁特助连个头都不敢抬,不敢去看陈寄白的脸色。

此刻,他猜测,应该是乌云密布的。

半晌过后,陈寄白将手中的文件丢在桌上,“出去吧。”

宁特助是该出去的,但他实在是看不过去了。陈总已经别扭得很明显了,情绪的变化这么突兀,任谁都看得出来不对劲——除了他自己。

想了又想,宁特助还是多了一句嘴:“陈总,您要是真的想,您就动手去撤。江家不撤,我们可以自己撤。”

至于为什么想,他并没有再过多地点明。

但是聪明人说到这里就已然足够。

他到底还是不好说得太细。

陈寄白没有动静。

宁特助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出去了。

他大抵是看明白这形势了,但陈总好像并没有看明白。

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陈寄白吩咐撤热度的指令。

不过想想也是,江小姐的家人都没有意见,陈总他站在什么立场上去吩咐撤热度?他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去做这个事。

就只能,自己待在办公室里难过一下、生气一下。

宁特助总觉得,这还只是个开始,陈总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陈寄白将网上流传得火热的照片又看了一遍,视线多次停留在应之序和她亲密接触的位置,越发沉寂。

他只知道一个事实——他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照片,很不愿意应之序对她的触碰。

可是,就如宁特助所说,江家人是没有意见的。陈寄白不信,他们怎么会没有意见?

他给江斯年打了个电话。

江斯年虽然看他不爽,但是电话还是会接一下的。

就是吧,态度也别想他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江斯年一接通电话就问:“干嘛?”

陈寄白丝毫不在意他的语气,只问自己想问的问题:“微博热搜,你有看见吗?”

现在这个时代,微博热搜瞬息万变。未免自己遗漏什么最新消息,江斯年很细心地登上再看了一眼。见还是之前的热搜,他没好气道:“看到了啊,干嘛?”

“你……不生气?”

生气?

江斯年微愣。

啊对,生气。

是有点儿吧?

有那么点儿自家的花被别人端走的危机和微恼,但是谈不上特别生气。

以前小溏心还小的时候,他和江斯言很重视这方面的问题,严防死守的不叫外人有一丝沾染到小溏心的机会——当然,他也没想到最后小溏心是想吃他们俩根本没防备住的窝边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都二十五岁了,一是到了一个适合恋爱的年纪,二是他们也希望她可以通过一段新的恋情而走出之前的阴霾,调整心情、恢复状态。

所以他和家里人看见后,都没有插手的意思,而且还好奇,这回是不是真的?

他们反正是乐见其成的。

乍然接到这通电话,江斯年有点懵,他抓了下头发,有些烦躁:“也没有吧,她这么大了,又不是早恋,我们生什么气?谈个恋爱也好。”

——只要她开心就好。

江斯年想过,如果她能开心,他们甚至都愿意给她包养十个八个小奶狗。

没错,就是这么没有原则没有下限地宠溺。

陈寄白还真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复。

他默了又默,半晌找不回声音。

江斯年稍一转悠,便猜透了什么。他嗤笑一声道:“我们都没生气,你可别告诉我你生气了。不是,陈寄白,你别入戏太深啊,你别真把自己当成她哥啊。”

“再说了,她两个亲哥都表示,一点也不生气。”他接着补充,笑眯眯地说:“别说谈恋爱了,她现在脚踏三条船都没问题,她养不起我来养。反正,只要她开心。”

陈寄白:“?”

他陷入了更加怀疑人生的沉默。

他的骨子里有细胞在叫嚣——他不同意。

他一点也不认可江斯年说的话。

这话放纵得简直堪称荒唐。他不认同,也无法认同。

陈寄白怀疑道:“你认真的吗?”

“我没事跟你开什么玩笑?”

陈寄白这边失声。

江斯年轻哼着说:“反正我是她亲哥,我就是这么个想法。你说我不靠谱也行,那我跟你讲了的,江斯言也是这么想。”

讲完话,江斯年就挂断了电话。

只留陈寄白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怔。

——她的哥哥们,都是这么个想法。

他一直把自己当做她的哥哥,可是他现在,并不是这样的想法。

他只知道,他看到热搜的时候很不情愿,根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原以为这是兄长对妹妹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作祟,可一和江斯年沟通才知道,原来他们并非如此,只有他一个人如此。

江千宁要是带着个男人上门和他们说要结婚,那他们才会警惕。但只是谈恋爱,只要对方不会伤害她、家世清白即可,他们不会干涉太多。

而他和他们……显然不同。

即使是搞暧昧,他都觉得不妥,很想去制止,更何况是谈恋爱。

这样的区别叫陈寄白第一次觉出了危险的感觉。

这样的事情发展,显然是有哪里不对的。

他取了瓶酒,坐在窗边一边喝一边细思整件事情。

他真就,只把自己当成她哥么?

陈寄白有生之年第一次对自己发出这样的质疑。

这就像是,推翻以往二十五年既定的一个事实,重新对一切进行定义。

简直荒唐离谱到了极点。

他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几乎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然而这种事情有时候靠自己去想,是想不明白的。

他一通电话直接打给陶子越,喊他过来喝酒。

陈寄白私藏的酒,都是上等的好酒,市面上出钱都买不到。陶子越他们惦记好久了,陈寄白一声令下,他立马窜起来:“哪儿?给个地址,我马上到!”

他到的时候,陈寄白已经喝光了一瓶,又拿出来几瓶酒,看样子,今晚是打算不醉不归了。

陶子越往沙发上一瘫:“咋了三哥,搁这一醉解千愁呢?”

陈寄白撩起眼皮扫他一眼:“我看起来,很愁吗?”

“不愁吗?”陶子越很惊讶地反问。

陈寄白:“……”

他细想了下,陶子越好像有个表妹。

于是,他旁敲侧击地委婉问道:“你表妹好像也挺大的了,她……是不是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有男朋友吗?”

“我表妹?”陶子越惊讶了下,没想到陈寄白会突然提起她来,不过他还真是不大清楚,挠挠头说:“我不知道啊,好久没联系了,上次联系还是……两个月前?”

陈寄白不动声色地问:“那是你妹妹,你都不操心一下?”

“害,都那么大的人了,要我操什么心。”陶子越不以为意,自己倒酒喝。他现在满眼都是这好酒,也没去细想——陈寄白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陈寄白端着酒杯的手却是就这么顿在半路。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么个情况?

合着,他是真的不正常?

“那你觉得,面对什么关系的人,你才会在她谈恋爱的时候很不爽?”他又问道。

陶子越朗笑了下:“还能有谁,我女朋友呗。给我戴绿帽子我可不得不爽?”

已经步入到男女朋友的关系了么?

陈寄白陷入沉思。

或许,他真的忽略太多了。

也真的误解太多了。

他的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膝盖,明显是在思考什么大事。

陶子越随口问:“咋了,你哪个表妹谈恋爱了?”

“你不认识。”他三两句敷衍过去,示意他喝酒。

陶子越喝得挺开心,陈寄白却是半点喝不下去。他是真的很迷茫,也很不知所措。

“你对你妹妹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继续问陶子越。

“关心啊。要是有什么大事我肯定关心啊,不过谈恋爱这种小事——她换男朋友换的很频繁,有时候都来不及告诉我就又换了一个,所以刚开始我还会好奇一下,但后来我问都懒得问了。”陶子越浑不在意道,“等回头结婚了再说吧,她这些男朋友我都懒得去一个个认识。”

陈寄白喝了口酒,很像是在喝闷酒。

陶子越见状,狐疑地看他:“你咋了?今天很不对劲啊。”

陈寄白含糊道:“没,就是好奇,妹妹和别人在一起,其他人家的哥哥会不会吃醋。”

“不会啊,这有什么好吃醋的。顶多就是多关心点,别叫人骗了,也别叫人欺负了。她要是被人欺负了,我第一个抡起拳头去揍人。不过嘛,要是几年前,她刚出社会的时候那我肯定是不放心的,现在就还好了。”

陈寄白:“……”

他举杯跟陶子越碰了下,“说得没错,来,喝酒。”

陈寄白并非嗜酒之人,那一晚上,却是跟陶子越喝了个烂醉。

他酒品很好,喝醉之后也不会做什么,就是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他鲜少如此。

似乎有什么困顿至极的问题在困扰着他,久久萦绕在他心口,使他深陷迷雾之中,走不出来,寻不着一片清明。

酒醒之后,头疼不已。陶子越还睡得迷糊,陈寄白却是清醒了,他没有动作,就那么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有太多事情需要他思考了,它们逻辑不通地碰撞在一起,像无数根丝线缠绕着,理不清,揪不顺,叫人凭空烦躁,却又不得疏解。

陈寄白的心情转向沉重,他在重新思考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他质问自己,他真的就仅仅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吗?

如果只是妹妹,那为什么江斯言和江斯年都不介意的事情,他会这样介意?!

他们说的没错,她已经长大了、成年了,步入社会好几年,谈个恋爱无可厚非,可是他却是一点都不这么觉得。他很抗拒她的恋情,很排斥她的绯闻。从她传出绯闻开始,到宁特助去查清绯闻不实为止,他才能安心。原以为这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直到这时才发现这根本不正常。

这样的不正常使他毛骨悚然,使他自灵魂深处而发出颤抖,整个人都陷入无尽的茫然和恐慌之中。——那是一种,情感失去他掌控的茫然与恐慌。

细细地探究与挖掘下去,得到的结果显而易见,可结果之上却又掩耳盗铃地遮了层薄雾。

那层薄雾薄到几乎可以无视,因为根本不掩盖结果——除非自欺欺人。

而他现在,就是那个自欺欺人的人。

他咬紧牙,手握成拳,颤抖经久未歇。

陈寄白闭了闭眼,有些绝望。

他知道。

他完了。

作者有话说:

万更来咯!三更合一!爱你们!!

这三天的订阅非常重要,关系到文文的曝光,如果有想养肥的宝贝,或许或许可以开个自动订阅鸭?

感谢在2022-06-20 02:29:27~2022-06-21 00:1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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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