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一个月,福儿早已经习惯了请安时众人的漠视。()也是,对着一个失宠的妾室,实在不值得花费太多心神。

福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的隐着自己的身形,整个正房在大家有意的凑趣中显得一派和谐,唯一较为安静的地方就数福儿和黄氏这边。

福儿微垂的目光落在黄氏交叠在膝头的手上,肤如凝脂,白玉无瑕,纤巧的手指平静的放着,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

黄氏这样的女人,只是单单坐在这儿便自成一股气度,纵然她再沉默,众人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一道锐利的目光摄住她,福儿敏感的感觉到了这道来自斜上方的目光,福儿又垂了垂头,将自己缩的更低,那目光丝毫不让,压迫的福儿几乎喘不过气来。

黄氏的身子微微动了动,朝福儿这边侧了一下,那道目光骤然移开,福儿轻轻松了口气。

她微微抬头。

坐在她斜上方的,有苏氏,也有杨氏。福儿轻轻的扫过,又感觉到不对,再看一眼,还有一个人,苏氏身后站着伺候的袁氏。

每日请安后需在苏氏这里用早饭,苏氏也算是一个宽厚的主母了,原本除了侧妃,剩下的姬妾都要站着伺候,但是在苏氏这里,只有两个侍妾袁氏和王氏不得上桌同食,福儿她们在摆箸之后可以用过早饭再走。

而立嘉容留宿的话,第二日的请安便可免去。昨晚立嘉容是在王氏的房里留宿,所以今早并没有看见王氏

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默默的吃完饭后按照惯例还会再陪着苏氏说一会儿子话。

漱了口,丫鬟们换了茶上来,苏氏用过,这才看了一眼众人说,“皇上前个儿赏了爷一盆稀罕的极品孔雀菊,爷不敢自己独赏,便打算在十日后邀了几位王爷王妃一同来咱们府上赏菊,咱们府里很少办这等宴会,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只是单单赏菊稍嫌单薄了些,妹妹们可有什么好法子?”

立嘉容的长子立沛源近日又得了风寒,杨氏彻夜照顾,苏氏免了她好几日的请安,待立沛源好些了,杨氏的请安又恢复了。

可能是太累了,杨氏今天看着精神也不是很好,化了妆也遮不住眼角下的一片乌青。

福儿有些好笑,她入府一个月多,竟然从未见过立沛源。

杨氏眼中一亮,“敏王妃也会来吗?”

苏氏笑笑的看着她,“敏王妃自是会来,你们姐妹二人素来亲厚,有妹妹替我招呼敏王妃,我可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刘氏眼珠一转,“王妃娘娘,此次来的只是众位王妃吗?”

如果来的只是王妃,那么她们这些庶妃就没有资格出席了。

苏氏笑的很和气,“当然不只是王妃,侧妃们会来。还有各府的夫人和小姐你们也要帮着招呼才是。”

刘氏马上笑着应承,“还请王妃放心,妾身一定办好差事。”

苏氏满意的点点头,打量了一下黄氏,审视了片刻才彷佛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黄妹妹容貌出众,又擅琴,不如就展现一番,也显得咱们王府人才辈出。”

居然把黄氏当做家伶让在宴会上助兴!

福儿察觉到黄氏的手指微缩,她们这样的庶妃在主母眼里,果然什么都不是。

福儿突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呵,敢情倒好,黄妹妹生的这般颜色,光弹琴有什么趣儿,不如再献舞一番,岂不更显得娘娘知人善用啊

。”杨氏轻蔑的在一旁笑道。

这么久以来福儿已经发现了,黄氏就是苏氏和杨氏打擂台的靶子,黄氏的美色,让她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被人拿出来冷嘲热讽,苏氏厌恶她,杨氏忌惮她,每个人都要拿她的长相来说道说道,生怕旁人不知道黄氏是以色事人。

也不怪苏杨二人,这府里其他的女人不是皇上赐婚就是政治联姻,唯独黄氏,是立嘉容办差路过一个小县时带回来的女人,而且不只如此,听说黄氏原本是被父亲准备送给平国公的,恰好立嘉容路过,黄氏不愿被送给一个耄耋老人,以一曲琴成功的让自己到了立嘉容身边。为了她,立嘉容和平国公至今都相看生厌。

这些都是春兰从刘嬷嬷那里打听到的,福儿听后只觉得不可思议,以立嘉容那样冷清的性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宗亲?

“什么知人善用?”

说曹操曹操到。

福儿正胡思乱想着,立嘉容就大步踏进来了。

苏氏快步上前行了礼,满屋子呼啦啦跪了一地,福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呆了一下,身子就已经自发自动的跟着众人跪下了。

立嘉容清冷的眸子扫过她,见福儿一脸茫然,眼神呆滞,心里不由得一怒,这女人还是这么没眼色!

立嘉容大步走过,苏氏亲自上前端了茶,才在立嘉容下首坐下。

“刚刚在说什么?”立嘉容一抬手,众人这才站起来,分别坐下。

杨氏巧笑倩兮,“王妃娘娘正在安排几日后的赏菊会呢,娘娘知人善用,打算让黄妹妹献琴一曲,以舞助兴呢。”

苏氏冷冷的看了杨氏一眼,瞧着立嘉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爷,妾身想着单单赏菊未免有些单调,不如在赏菊那日设个彩头,各府女眷吟诗作曲,想也别有一番雅趣。黄妹妹的琴技出众……”

立嘉容手一抬,止住了她的话头。苏氏垂下了眼脸,心里把杨氏恨了个半死

“黄氏你意下如何?”立嘉容看向黄氏。

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黄氏身上,福儿看看立嘉容,再看看黄氏,不明白立嘉容准备做什么。

黄氏微微抬头,眼中波澜不兴,朱唇轻启,“妾身一切听从王爷吩咐。”

声如珠翠。

福儿看向立嘉容,只见立嘉容垂眸沉思片刻道,“王妃这法子……既然如此,那日你就好好准备准备,以歌舞助兴吧。”

福儿愕然。

苏氏眼中闪过狂喜,得意的看向杨氏。杨氏恨恨的咬着下唇,垂下头去。

立嘉容环视一周,目光在福儿身上停留一瞬,看向苏氏道,“还有什么安排?”

苏氏忙答,“回爷的话,这次赏菊会需用心准备,妾身以为,几位王妃和各府夫人就由妾身和杨妹妹招待,各府的小姐便让刘妹妹多用些心思。陈妹妹她……”

苏氏迟疑了一下,扫过福儿这边,这种宴会福儿着实不想参加,看见苏氏看过来,福儿马上战战兢兢的跪下去,犹犹豫豫的说,“回爷、王妃娘娘,妾身近日总觉得身子不适,怕是染了风寒,不敢冲撞了贵人。”

立嘉容剑眉一蹙,冷冷的看着她,“身子不适?”

福儿紧张的绞紧手里的帕子,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回爷,是……是的。”

立嘉容的眉心深深的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手一挥道,“既然身子不适,就待在你自己的院子里,没事别出来了。”

福儿松了口气,诺诺的坐下。

立嘉容又看向杨氏,“沛源最近怎么样?”

杨氏娇滴滴的笑道,“多谢爷惦记,沛源近日身子好多了,只是天天想着见父王,今早儿还说昨晚梦见父王了呢。”

说罢,杨氏满意的看着苏氏瞬间有些灰白的面孔

立嘉容丝毫不觉,口气柔和了许多,“一会儿午饭摆你屋里。”

杨氏满脸喜色,连连道是。

福儿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立嘉容很快的扫了福儿一眼,又移了开去。

闲话了几句,立嘉容就离开了,立嘉容一走,苏氏顿时也没了心情,直接端了茶。

出了正房,刘氏便笑着对杨氏说,“娘娘近日照顾大公子辛苦的很,妾身这几天琢磨了个新的花样子,便想着给大公子做几双袜子,明日便给娘娘送去,若是大公子喜欢,妾身便多做一些。”

杨氏微微一笑,“那就先谢过妹妹了。”

福儿如往常一样垂手肃立静候杨氏离开,黄氏今天却一反常态,昂首挺胸,径直从杨氏身边走过。

杨氏看着她离开,刘氏忙凑上去说,“这黄氏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为爷让她去助兴就是高看她了吗?还不是把她看做那下三流的……”

福儿微微皱眉。

杨氏侧头冷冷的看了刘氏一眼,“刘妹妹,在这府里,说话还是小心些。”

刘氏得了个冷脸,讪笑着退了下来。

杨氏婀娜多姿的走了,福儿并不想对着刘氏,打了个招呼,自己也赶忙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里,福儿揉揉额头,只觉得府里的女人们一个比一个复杂,自己还是得早些躲开才是。

春梅随着她请安回来,见福儿没什么吩咐,便收拾了福儿贴身换洗的衣裳出去。府里虽说有洗衣房,但是福儿的贴身换洗衣裳都是春梅和春兰亲自洗过一遍再送去洗衣房。

她们不说福儿也明白,是怕旁人知道了她的小日子日后使坏。

福儿翻开一本《心经》默默的念了一遍,知足常乐是她的优点,但是保持清心,也是她烦闷时必做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