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颜浧回到京城,刚过端午节。

忠武侯凯旋,短短两年缉拿南疆惯匪,为朝廷除去一心腹大患。

普天同庆。

朝臣们的表情却很复杂。

既想高兴,又揣着隐忧。

忠武侯功高盖主!

不管是百姓心中,还是西北、南疆将士心中,忠武侯威望早已盖过年幼的君主。

“老师,此次南疆大捷,朕心甚慰,朕敬老师一杯!”皇帝亲自设家宴。

小皇帝已经十七岁了,再也不是九年前,那个用一双稚嫩双眸打量他的孩童,他长大了。

皇帝长大了,颀长身量,但单薄文弱,一双眸子里隐含着文人的智慧。

家宴上,皇帝再三表明,自己对老师颜浧毫无芥蒂,师徒远胜过父子,他希望颜浧能永远辅佐他。

这些话,一次两次,可能会感动;听久了,麻木了。

家宴上没有后妃,只有几位亲王。

一个身材窈窕的管事姑姑,领着宫女服侍。

颜浧看了眼那个管事的姑姑,他认识她。

她叫陆芙,是陆落的堂姐,进宫已八年了,明年就二十五岁。

宫人到了二十五岁,都要放出去。

很多人应该想陆芙尽早出宫。

颜浧不在京师,也听闻过皇帝终年歇在自己的寝宫,由陆姑姑服侍,不涉足后|宫,六宫粉黛形同虚设。

所以,皇帝至今无嗣。

皇帝也至今没有选后。

立后之事,闹了一趟又一趟,皇帝擅长制衡,总是给两族或者三族希望,让他们相互去斗,斗得两败俱伤。

个中缘由,外人不懂,颜浧却是一清二楚。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皇帝脸上。

皇帝越过众人,有温柔的余光,追逐着那窈窕倩影。

“皇帝倒也痴心。”颜浧瞥了眼端庄沉稳的陆芙,心中盘算着什么。

宫里的家宴结束,颜浧回到了忠武侯府。

一切如常。

府上没有女主人,他妹妹颜洀立在门口,穿着一袭粉色衣衫,俏丽贞淑,等待着他归来。

洀洀今年二十了,当初被颜浧逼着退了亲,如今还没有着落。

永熹侯府的人,倒是想给她说亲,被颜浧驳回。

“三哥!”洀洀笑容明媚,少女的心气未改,姝颜俏丽,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等了很久?”颜浧轻轻笑着,带头往里走。

洀洀忙跟上:“也没有,我知晓三哥在宫里赴宴,算着时候才出来等的。”

她从早上等到现在,脚都站酸了,不好意思说。

颜浧轻微颔首。

洀洀敏感,留意到了他的疏离,心头微紧,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四年前,她哥哥南下征粮,出了点意外,被淳宁郡主刺伤,耽误了一整年才回京。

他回来那天,满脸浓髯,眼眸阴森,像个鬼煞从地狱归来,洀洀当时吓坏了。

从那之后,她就感觉她哥哥变了。

颜浧最疼洀洀的,可现在,他们兄妹之间,永远是隔了一层。

洀洀觉得她哥哥对她很冷淡,淡到了无关紧要的地步。

这种冷淡,不是责备,而是从未在意过.......

“三哥,屋子收拾好啦,换了新的被褥,干干净净的;你的书房,我也收拾啦;我还叫厨房做了你最爱的糕点和红烧羊骨;另外.......”洀洀跟在身后,絮絮叨叨。

“好了,回去休息吧!”颜浧声音清淡,阔步进了书房。

洀洀立在门外,怔怔没有动。

等了一整天,他回来都没仔细看她一眼,甚是不等她说完话,就要打发她走。

不耐溢于言表。

洀洀的眼泪就涌了上来。

她咬了咬唇,转身回屋了,有点赌气。

乳娘和丫鬟们安慰她:“侯爷行军两年,太累了,姑娘要体谅他,他最是疼姑娘的。”

洀洀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翌日,舅舅来看颜浧,顺便说外祖母很想他。

“你每次回京,踏入京城就要去看她老人家,昨天等了你一夜。”方尚书道,“没出事吧?”

颜浧眉头轻蹙了下。

他按了下眉心,说:“昨日宫中设宴,陛下......”

他故意歪曲,让方尚书往严重里想,其实皇帝没说什么。

“......我有点头疼,又多喝了几杯,怕外祖母担心,就没去了。”颜浧道。

方尚书乃重臣,自然懂官场厉害,沉默了下,很理解颜浧。

颜浧跟着舅舅,准备去方家。

洀洀立马跟上:“我也要去。”

到了方家,颜浧客气有余,亲热不足,方老太太也吃惊,自己养大的外孙,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无论颜浧怎么伪装,老太太都看得出来,有点担心他。

“三郎啊,南疆一行不太顺利吗?”外祖母悄声问他。

颜浧道:“很顺利,外祖母。”

客客气气,一板一眼。

老太太呆住了。

在方家用过了午膳,回到忠武侯府,颜浧原本快步回书房,没顾上身后的洀洀。

倏然想起什么,他脚步微顿,停下来等了他妹妹:“晚上一起用膳,三哥有话跟你说。”

洀洀大喜,几乎喜极而泣。

三哥哥难得主动表示亲昵。

“是!”洀洀笑逐颜开,“三哥有什么想吃的菜,我叫厨房去做。”

“没什么想吃的。”颜浧道。

洀洀立马张罗,弄了桌盛筵,兄妹俩对桌而坐。

烛火影微,洀洀小心翼翼看她兄长的脸色,但见她哥哥面无表情,眼眸毫无温度。

洀洀掌心捏出了汗。

她的三哥哥可疼她了,处处讨好她,如今却要她处心积虑的讨好,他还不给面子。

洀洀难受极了。

颜浧很少动筷子,只是不停的喝酒。他酒量极好,不见醉意。

“你今年二十了。”颜浧半晌才抬眸,桌子的菜都凉了。

洀洀嗯了声,委屈得不想跟他说话。

“该成亲了。”颜浧继续道。

洀洀一惊,手中的沉木筷子,哐当一声掉在桌面上。

她惊愕看着颜浧。

颜浧从前说过,要洀洀幸福,要精挑细选妹婿,现怎么跟处理旧货一样,随手想把洀洀丢出去?

洀洀紧张攥住了手,几乎折断指甲。

“景耀八年的探花郎,做我妹婿应该不错。”颜浧轻轻道。

洀洀一愣。

继而,她脸不争气的红了。

景耀八年的探花,是陆茂。

陆茂景耀八年中了探花,任翰林院任中书舍人。

颜浧不在家,陆茂和洀洀常有来往,早已私下定情,只是洀洀不准他说,怕颜浧不悦,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颜浧。

颜浧曾与陆五娘退亲,洀洀以为他接受不了陆家的人,不成想他居然同意了。

洀洀大喜,一时间脸红的滴出血来。

颜浧看在眼里,心中浮动一些念头,眼眸带煞,像精心布阵的猎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为了实现他心中所愿,他把洀洀推了出去,却毫无愧疚之感。

哪怕他再努力,他已经不是颜浧了。作为颜浧的那三十余年,几乎在他心中淡去,他的人家,他的朋友,甚至他最疼爱的妹妹,在他心中没有半分痕迹了。

他看着洀洀惊喜又羞赧的神色,心中仍记得这是最爱的妹妹,可感情却找不到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子。

他轻轻呷了口酒,思绪飘得很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