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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浧很希望和陆落私下里闲聊,他殷切的盼望,方老夫人和闻氏都看在眼里。

她们并不反对。

陆落只得随了颜浧出来。

五月中旬的阳光,明艳温暖。

陆落不想走远,就和颜浧站在老夫人正院的屋檐下。不远处,丫鬟们悄无声息的站着,并不打搅他们。

屋檐下挂了两只雀笼,雀儿叽叽咋咋的,很是热闹。

颜浧倏然有点拘谨。

“要说什么?”陆落微微抬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问他。

她语气里倒也没有不耐烦,声音也刻意轻柔些。

颜浧回眸,正巧碰上了她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一股子热浪蓬了上来,缓缓扩散在面颊,最后消散在耳根处。

陆落眼眸清湛明媚,似一泓波光粼粼的秋水,能反映出人影来,直直照到心里去。

颜浧心头微跳,想要坦荡些,偏偏不够老练。

他可以跟将士们脸不红心不跳说荤素不论的笑话,也可以在殿前挥洒豪言,原本就不是胆怯的性格,却没法子对着陆落侃侃而谈。

他跟其他亲戚家的姑娘,哪怕是头一次见面,也不会拘谨,唯独在陆落面前,失了全部的练达。

他轻轻咳了咳。

“不是有话要说吗?”陆落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又偏过头去,不免蹙眉,追问了一句。

她有点不太懂这个人。

“.......你听说过成阳大长公主吗?”颜浧顿了一息,这才开口。

一开口就说个陆落不太了解的人,陆落也有点奇怪。

“没有。”陆落道。她到京里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

“我打小时常入宫门,跟成阳大长公主、楚王殿下交情深厚。成阳大长公主的驸马,也是我的挚友。”颜浧解释道。

他这个解释,在陆落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她还是不懂,好好的为什么要提起成阳大长公主。

他非要自己从东次间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陆落秀眉轻轻拧在一起,她看着颜浧,似乎想从他脸上窥见蛛丝马迹。

颜浧一回眸,又见陆落盯着他,耳朵就猛然间红透了。

这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姑娘家不是应该婉柔腼腆吗?

为什么陆落总是使劲盯着他看?

颜浧还想主动些,可是陆落这么大方坦荡盯着他,弄得他心慌意乱,反而局促起来。

太丢脸!

“将军到底要说什么?”陆落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想赶紧回家,语气也疏离冷淡了很多。】

她很讨厌这样别扭的谈话。

一个领军打仗的男人,不是应该干脆利落吗?

为什么他要脸红?他又不是油头粉面的武陵少年!

陆落心中很茫然。

她又想起柏兮说颜浧是豹子,陆落和他见过几次,看没出他的凶猛,倒是每次都脸红,莫名其妙的。

“......成阳她和驸马成亲十年了,中途夭折了三个孩子。如今,成阳再次有了身孕,六个月了。她想请个道行深的术士,给她看看风水。我第一个想到了你,不知你可方便?”颜浧道。

他说罢,就看了眼陆落。

见陆落看过来,他又觉得敌不过她的眼神,和她对视心里就跳得厉害,唯有将头撇开,远眺对面的院墙和屋顶,不看陆落。

陆落还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远处的院墙上,藤蔓碧波荡漾,翠浪翻滚。日光下的藤蔓叶子,深翠似墨。

陆落确定他没有特定看什么,这才收回了目光,对颜浧道:“孩子一出生就夭折,多半是公主和驸马身体有疾。我认识一个神医,他出诊要价高昂,不过医术极好,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

古代没有婚检,夫妻双方假如有什么隐疾,自己不知道,却遗传到了孩子身上,故而让孩童夭折。

再说,这个年代的儿科不发达,孩子刚出生,腑脏柔脆,药物不能起到作用,夭折是很常见的。

陆落觉得不一定是风水上的问题。

听到颜浧如此说,陆落就想向他推荐了石庭。

“他还记得我是术士,看来他并不在意这一点。”陆落心想。

男人都不想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而颜浧明知陆落会帮人看风水等,他不仅不避讳,还主动替她招揽生意,这让陆落有点意外。

颜浧这一点,和这个年代普通男人的想法有异。

陆落心头,微微过了下。

“这个,是有个缘故的。”颜浧道,“我们十二岁那年,义山跟着我们去打猎,他射死了一只罕见的鸟......”

成阳大长公主的驸马姓宋,叫宋义山,出身名门,和颜家是亲戚,跟颜浧同年,也是个调皮的,打小就跟着颜浧混。

“......后来出来一个中年人,说那是海东青,是他驯养的宝贝,他要义山拿命还给他。我们当时带着八名护卫,全部围上来。那人见占不了便宜,就说,‘以后,拿你孩子的命还给我!’

他走了之后,我们并不在意,这事也过去了。后来,义山尚了成阳公主,成亲的第二年九月,成阳生了个白胖的小子。没想到,到了十月初五,孩子还差几天就要满月,突然暴毙。”

陆落听到这里,隐约明白了几分。

“长子夭折,义山和成阳非常伤心,倒也没往深处想。两年之后,成阳再次身孕,生了个女儿,仍是活泼可爱,一生下来就睁眼了。那个孩子,是四月二十五生的。不成想,到了五月初五,孩子又无缘无故夭折。之前,孩子一直很好,能吃能睡,样样整齐,夜里突然就去了。”颜浧继续道。

他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你们打猎那天,就是初五吗?”陆落插嘴。

颜浧点点头。

那天,正巧是初五。

如此一算,就很巧合了。

宋义山终于察觉不对劲,就将此事告诉了妻子和父母。他父母顾不上悲痛,进宫去告诉了皇帝和太后。

皇帝和太后觉得宋家的理由牵强,心里暗想是病,不是什么风水师作怪,派了御医去宋家。

宋家一边寻找大师化解,一边寻找名医治疗。

公主和驸马都请医用药。

一年之后,公主再度怀孕,宋家却没有半分欣喜,包括公主自己,都是忧心忡忡。亲戚朋友们听说了,纷纷举荐认识的道士、和尚、名医等。

宋家花了大量的钱财在这个上头。

皇帝和太后也很担心。

到底是病,还是缘于诅咒,公主和驸马心里其实也疑惑。

他们没见过真正的术士,不知天下能人异士。哪怕听说了,也只当是杜撰,并无考据。所以,他们心里五成相信是诅咒,五成怀疑是病。

第三个孩子,是个儿子。

自从孩子落地,驸马和公主都没怎么阖过眼,请了法师开道场,请了各种名医,给孩子续命。

轰轰烈烈闹了十天,公主和驸马也精疲力竭,又到了初五。这一整天,公主和驸马、以及太医们,都守住孩子。

孩子睡着了,就这么去了,没有半点闹腾,半个时辰前还睡得温柔香甜,后来隐约没了呼吸,再一摸,孩子就凉了。

成阳大长公主疯了,驸马也疯了一半。

“我之前听说了此事,原是不信的。而后,我见到了那个诡异的树林,这才相信世间竟有这等高人。”颜浧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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