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浧府邸的内院,有角门和永熹侯府相连,当差的都是些婆子们。若是永熹侯的人过来,婆子们都知道是主子,就会很轻易放行。

到了外院,则是铜墙铁壁,寸步难行,到处都是护卫。这些护卫只认颜浧,不认其他,任何人要进来,需得层层通禀,除了陆落。

所以,想进去颜浧的侯府,唯一便捷的路是经过永熹侯府。

是夜,颜浧胃口全无,喝了碗养胃的米粥,就独坐外书房,翻阅大周西南的舆图,想摸清楚西南最近频繁动乱的原因。

烛火橘黄,迎风跳跃。

颜浧陷入了深思。

“成王是怎么考虑的?”颜浧心里盘算,他怀疑成王。

怀疑归怀疑,一时间也没有证据。

正想着,外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扣动。颜浧回神,说了声进来,雕花木门被推开,护卫靴子落地沉重有力。

“将军,有人求见,是您的大堂兄。”护卫告诉颜浧。

颜浧虽然和大堂兄来往不多,却也交情不俗,于是他没有多想,随口对护卫道:“请进来。”

颜家大郎叫颜泈,今年三十三了,比颜浧大五岁,自幼聪明勤奋,沉稳练达,兄弟们都很尊重他。

颜大郎二十岁就中了进士,还引起了不少的风波。因他年纪小,当得起一声天才,却有人说他是作弊,说颜家收买了考官。

饶是如此,颜大郎还是被钦点了传胪,如今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学通古今,才高八斗。

他在文坛不算出名。因为他考中了之后就专心政务,很少去诗会上出风头。

颜大郎是个中规中矩得有点无趣的人。

颜浧听到脚步声,抬眸却瞧见他素日喜欢青衫的大哥,一袭玄衣,脸色苍白进了书房。

颜浧心里疑惑,喊了小厮倒茶。

“大哥,你这半夜找我。可是有事?”颜浧见沉稳的大堂兄端起茶的手微微发抖。就主动出声问道。

颜浧不擅长联想猜忌,可此刻他想到了最近隔壁府里唯一发生的事,就想到了二堂嫂凌氏。

这个念头一起。颜浧心里微凛。

“三郎,你封了侯爷,祖父祖母高看你些,你在老人家面前说得上话。大哥有件事。想求你帮忙。”颜大郎决定再三,还是打算直截了当。

“咱们兄弟。大哥有事请说。”颜浧道,心里却起了警惕。

“.......我、我不想要孩子,我只想大人活着!”颜大郎结巴了半晌,声音压低了几分。道。

说罢,他脸更白了,不见血色。

听到此言。颜浧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他难以置信看着大堂兄。

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从小就懂事听话。规规矩矩,怎么会做出这等荒唐可笑的事?

“凌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颜浧拨开了遮掩,直接问他。

颜大郎眼底涌出痛色,须臾才轻轻点了点头。

颜浧浓眉紧蹙。

“大哥,你可知后果?”颜浧道,“你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居然......”

颜浧无法想象。

颜氏这等门第,府邸的长孙颜泈,他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什么女人得不到手,偏偏要作为有违伦常之事?

这要是败露了,吐沫星子能把颜家淹死。

颜大郎的政绩上,也要添上一笔污点,以后可能经常要被御史弹劾“品德有亏”。

从家族和自身两方面而言,他做这种事,都有脑子进屎了的嫌疑。

颜浧在西北十二年,为何京里这些人,全变了眉目?

“我没有想偷鸡摸狗,我只是.......”颜大郎欲言又止。

颜浧挺震惊的,大堂兄做出如此丑事,不顾自己的品德和前途。

震惊之余,颜浧并不怎么生气。虽然他很难以理解颜大郎的行为,可说到底关颜浧何事?

不过,颜大郎这份辩解,却叫颜浧心生不悦:“只是什么?只是凌氏勾|引你,你没把控住?”

颜浧很讨厌敢做不敢当的男人。自己犯错了,却要推给女人。

颜大郎抬眸,愕然看着颜浧:“当然不是!她从未勾|引过我,是我.......”

颜大郎有些说不下去。

他满脸痛色,双肩撑不起脑袋了,萎靡着低了下去,将脸埋在双膝间,来抵消心头的绝望。

“......显昌十一年有一桩事,不知道你可记得?”良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通红,水光已经抹去了。

颜浧算了算,显昌十一年,那时候他才十四岁了,父母健在。

“十几年前了,我哪里全部记得,你说哪一桩?”颜浧问。

十几年的旧事,除了他父母去世,其余的颜浧真没太深刻的印象。

“那年的上巳节,我让你闯到帷幔的河边,给一个女孩子送风筝。结果你冲得太快,把那姑娘的丫鬟挤到了河里,还记得吗?”颜大郎详细描述。

他这么一说,颜浧就想起来了。

那年,他的大堂兄十九岁,因为立志要考取进士再成亲,所以未婚。他年纪大些,有了中意的姑娘家,不能往前靠,就让大胆的颜浧帮他递东西。

颜浧十四岁,也是大孩子了。但是他身手敏捷,动作轻快,照样往人家的曼扎里钻,替堂兄传递东西,从未被抓。

“我记得。”这件事,颜浧还是有点模糊的印象,却知道有这么一桩事,“当时正巧有个长辈过来,我急着往回跑,那小丫鬟正在我身后,不小心就把她推了下去,幸好四周有人,救了上来平安无事。”

顿了顿,颜浧又道,“那小丫鬟的主子,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姓石,你那时候很迷恋她。”

颜大郎苦笑:“我是很迷恋她,还跟我娘说过了,让我娘去提亲。我娘先是死活不同意,说石家门第太低了,而后我又求了祖母。

来年就是春闱,祖母为了安抚我好好考试,决定先应承我,再暗中做黄这门亲,于是假装去石家提亲,准备相看的时候挑刺。

结果相看的那天,我才知道丫鬟们说的五姑娘,不是石家姑娘,而是石家的表姑娘。”

颜浧立马想起来,凌氏的母亲姓石。

凌氏出嫁之前,和继母关系不和睦,就被外祖母接到身边,在石家养了好几年。

颜大郎相中了她,苦恋了她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让母亲和祖母派人去石家提亲。

到了相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颜大郎又要悔婚。

他不肯说凌氏,毕竟未婚先对眼,在长辈们看来是不守规矩的,他怕影响凌氏的清誉。

颜大郎先是苦苦哀求,甚至用自己科考来威胁父母和祖母,要求娶石家的姑娘。

结果相看了一眼,他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看错了,立马又反悔,让家里人摸不着头脑。

老夫人派人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任何事,因为凌氏并未与颜大郎来往,都是他自己的私情。

他不说,外人不知道。

他求着去说亲,然后自己又反悔,婚事就暂时搁下了。他想等自己中了进士,再去求娶凌氏。

不成想,刚放杏榜,他母亲和祖母就替他定下了魏氏。

魏氏的父亲是工部侍郎,她是名副其实的高官千金,身份地位更配颜家的嫡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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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更,对不起来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