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你这样我怎么说?”

邵明渊老老实实把乔昭放下来,侧转过身子,脸色有着可疑的红晕,轻咳一声道:“说吧。”

“我还特意提到了咱们是官家的人。按理说她们的父亲是官员,对官家的人应该有着潜意识的亲切感,可是我提了后她们本来安稳下来的情绪又一下子崩溃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庭泉,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邵明渊略一思索便道:“如果是这样,那她们落入倭寇手中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她们的父亲很可能遇到了大麻烦或者已经遇害,而害他的人十之**是这里的官员。”

“我也是这般猜测,不过她们的父亲是监察御史,虽然只是七品官,却能代天子巡狩,风闻奏事,直达天听,所以在地方上是个很特别且重要的存在,倘若真的已经遇难的话,朝廷那边应该会得到消息的。”

乔昭悄悄按了按隐隐作痛的手臂,接着道:“咱们不是想抓到邢舞阳的把柄吗,说不定就能从这两位姑娘这里找到突破口,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关闭心智,精神崩溃。”

她说完,见邵明渊不语,拉了拉他衣袖:“庭泉,你说呢?”

邵明渊无奈叹气,语气中满是宠溺:“是,道理都在你这边,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

他牵起少女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轻声道:“但我会难受,你要是舍不得我难过,以后就爱惜自己,行么?”

“知道了,等你眼睛好了,你可以监督我。”乔昭笑盈盈道。

听着少女含笑的话语,邵明渊忽然很想立刻见到她的模样,喃喃道:“昭昭,你笑起来很好看。”

乔昭抿了一下唇角,淡淡道:“是黎昭笑起来很好看。”

邵明渊拉着她的手不放,柔声道:“虽然我没见过你原来笑的样子,但我觉得都好看。”

“油嘴滑舌。”乔昭轻声道,却任由他握着手不动。

“我不会油嘴滑舌。”男人一脸认真道,“真的都好看。”

乔昭轻轻靠在邵明渊手臂上,叹道:“邵明渊,等你眼睛好了,我给你画我以前笑的样子,好不好?”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室内安静下来,二人许久没再开口,温馨萦绕周身。

鸣风岛的倭寇已经被消灭,乔昭所在的船却开始掉头返航,原因便是李神医当初采到凝胶珠制成的祛疤圣药因为贴身放着并没有丢,且分量足够,于是给众人省下了好大的工夫。

接下来几日乔昭时不时去找两名女子说话,语气温和,耐心十足,终于让二女放下了戒备,允许她近身检查。

检查过后,乔昭暗暗心惊。

两名女子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不说,年纪略小的那名女子竟然有了身孕!

“贞娘,你愿意和我出去走走么,今天阳光很好。”乔昭试探问道。

几日下来,贞娘已经通过手写把名字告诉了乔昭。

贞娘看了熟睡的妹妹一眼,摇了摇头。

乔昭暗中叹气,却并不灰心。

她们到现在虽然一直没有再开口,至少会对她说的话作出反应了,这是好的迹象,对于这种内心受到重创的患者来说,医者只能徐徐图之,操之过急是大忌。

“那你要不要去我的房间看看?我那里有许多书,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便看。”

贞娘眼中一亮,目不转睛盯着乔昭。

乔昭知道这个话题引起了贞娘的兴趣,立刻道:“医书、史书、棋谱,还有打发时间的游记、话本子,几乎什么类型都有,你要不要去看看?”

贞娘眼中多了先前没有的亮光,却依然摇摇头。

乔昭站起身来:“那你告诉我你想看什么类型的书,我去给你拿来可好?”

少女嘴角挂着宁静的笑,仿佛外面的一切风浪都与她无关,她这里就是唯一的避风港湾。

贞娘紧紧盯着乔昭,二人沉默对视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吐出两个字来:“史书。”

乔昭暗暗松了口气,露出明媚的笑容:“我去给你拿。”

她很快抱着几本史书过来,递给贞娘。

贞娘猛然把书夺过去,死死抱在怀里。

乔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小小心疼了一下。

这些书都是临行前父亲大人给她搜集的,被贞娘这么一抢,估计要磨损不少。

贞娘拿起一本史书认真看起来。

乔昭坐在她不远处,轻声问道:“你为什么喜欢看史书呢?”

这几天乔昭过来一直是自说自话,此刻她问出这话本来没想到会得到贞娘的回应,谁知贞娘却忽然道:“我想看看这世道是怎么了。父亲常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贞娘——”乔昭张了张嘴。

贞娘忽然把书一扔,掩面痛哭起来。

睡着的静娘被吵醒了,以为乔昭欺负姐姐,张牙舞爪向她扑来。

贞娘把静娘抱住,轻轻拍了拍她:“妹妹睡吧。”

静娘愣了愣,许是倦怠极了,很快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待静娘睡熟了,贞娘看向乔昭。

乔昭敏锐察觉贞娘哭过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有了变化,心中不由一喜,却不敢轻易流露出来,耐心等着贞娘开口。

漫长的沉默后,贞娘颤抖着声音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乔昭心知到了可以好好聊聊的时候,便道:“我父亲是翰林院修撰,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贞娘猛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乔昭的手,失声问道,“当真?你们真是从京城来的?”

乔昭点头。

“那你们来沿海做什么?”贞娘依然没有放下怀疑。

“京中有一位贵人病了,需要的一味药材只有这边有,所以我来这里采药,船上那些男子是金吾卫,他们奉命保护我的。”

“金吾卫?”贞娘眼珠转了转,握着乔昭的手蓦地收紧,“金吾卫是不是天子亲卫?”

“正是。”乔昭毫不迟疑道。

贞娘避如蛇蝎的是那些贪官恶吏,那么对皇室中人很可能会生出抓到救命稻草的感觉,这和幼童与其他幼童打架受了伤见到大人委屈诉苦是一个道理。

不出乔昭所料,一等到她肯定的回答,贞娘嘶声道:“求你们救救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