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赵如谨,如意心内一软,面色越发柔和:“我家兄长素来养的粗狂,只是蒋世子,实在是受苦了。”

平元听了这话正道:“谁家的孩子都金贵,自己的前程总要搏一把,尤其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靠父母能走多远?”

“蒋世子是京中子弟里头难得的,知上进,懂礼仪。”如意忙夸赞,平元提起蒋子宁也满是骄傲:“我是从不娇养他,你没见他父亲,说起来恨得什么似的,今天刚进了军营,明天就希望他会十八般武艺,那孩子见了我家老爷,只有怕的。”

完完全全的蒋家妇口吻,丝毫没有大长公主的自傲,可知和蒋国公是鹣鲽情深的,如意抿嘴一笑:“严父慈母,可谓如此,蒋国公府父慈子孝,好生令人羡慕。”

“哪里比得上安乐侯!”平元脱口而出,解释:“你父亲年少时候就是温润公子,心用提及,每每都说你们兄妹有这样的父亲,宽和温柔,羡慕得什么似的。”说起蒋子宁的趣事,平元眉眼间都是满足。

赵绍荣对如意兄妹确实从不曾红过脸。

平元又说起赵绍荣来:“你别瞧你父亲如今这样……只爱在府里,他可是连中三元的少年英才!我父皇赏识得很,说这是大燕第一个连中三元的……我孝贤皇兄和他也是称兄道弟……”如意听着津津有味。

“我实在没听父亲或者老太太说起过这些。再想不到父亲竟然还有如此好文采。”如意听人说起赵绍荣最多的,就是他和崔元娘、昭和帝之间的事情,这是时人爱看的八卦,一个前朝皇子,一个当今天子,再加一个美人,真是戏园子的都没这般好看。

只是天子不是温润男配,而是巧取豪夺的强盗。男主也不是霸气总裁,而是落魄的温柔书生。

倒了一个个儿。

“也是,有你娘的事情……谁还想得到这些!”她叹口气,如意脸色微微凝了,先帝尸骨未寒,他的短处,如今都能说在嘴边了么?

还有崔元娘……如意不乐意听人提起她的这件事情。

“这天子之爱,贵重而难得,你娘啊,太倔强了。苦了自己,还害了安乐侯,否则如今的一品文官里头,指不定就有你父亲的一席之地。”她这话让如意实在尴尬,难道皇帝喜欢,妇人就要抛夫弃子的跟随了不成?不尴不尬的,说起来还不如这样死了清净。

“你啊,可千万别学你娘的。”平元这话让如意莫名其妙:“大长公主说笑了。”她收敛了笑意,平元恍然未觉般:“不过你家郑大人只怕也不会如你父亲一样。他的出身可是实打实的拼出来的!”

“大长公主,妾实在不懂,您说的……”如意听着这话实在不像,遂道。

“你这孩子。听容儿说起,都是聪慧不过的,怎么如今倒傻了?皇上啊……心里有你呢!”平元做好了心理建设,这皮条拉起来也就心无旁骛了。倒真是引以为荣般:“容儿是个大度的,你们姐妹交好,你若进了宫去。决计不会为难你。”

如意目瞪口呆,再想不到平元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被大燕的**oss看上,如意先是下意识的不相信,见平元还接着说,说的信誓旦旦,颇有此事的,她从虚荣一下到担忧,再到恐惧,面色青白,最后才讪讪:“大长公主真爱说笑。陛下是九天真龙,妾身乃淤泥俗人,就是给陛下提鞋都嫌磕碜……”

“你这孩子!”平元见她只是愣着,面上没有拒色和恼怒,就娇嗔:“你这般人品相貌,本就该在宫里头去,当初若不是蜀王促狭,闹了这么一出,凤雏要娶的人本就不是你。”平元越发说破了,她先在眼前小妇人心里埋下一颗钉子,她熟知妇人心性,最是小肚不过,而后才道:“况且,你那婆母如今这般,你呆在府里也没意思,若是因着你,凤雏没了前程,她生吃了你的心都有。”

如意心中不屑,这丈母娘给女婿拉皮条拉得这么殚尽竭虑,她瞧着也是醉了,心中早否了,面上却没做出三贞九烈的模样来:一条狗罢了,你总不能因为狗吠就自个儿跟着吠吧?只是心里把平元看轻了,什么端庄持重大长公主,什么面面俱到、毫无架子的皇室女!呸!

“多谢长公主想的周到。”如意嘴角轻挑,还是忍不住露出嘲讽来,平元硬是没瞧出来,素来只有她看人脸色的,她起身:“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跑这一遭,也不为什么,不过是指望给你们搭个桥,以后你也能帮衬着容儿。”说完就披上了大氅,让如意好生休息,也不要她送,自个儿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如意在屋子里冷哼了一声。

“你们太太在哪儿?”离了如意的院子,平元不复刚才的笑模样,瞧小郭氏跟前的婆子在人前都丝毫没把如意放在眼里的模样,可知小郭氏的为人还是如当初那般浅薄无知,若是她先下手了,如意有个闪失,难保李炜不会算到蒋子容身上去。

所以她就木着脸,端着大长公主的架子趾高气扬的被迎进了小郭氏的院子。

见了小郭氏满脸堆笑的模样,她寒暄:“咱们经年不见了,你这些年还好?”

“就是那样了,谢长公主关心。”小郭氏回答了,平元再三携了她上炕去,她才坐了。

“你也别愁,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听说皇上准备给驹儿封国公的爵位了。”平元说完,小郭氏喜形于色:“他还小呢!”

“左右是他自个儿能耐!还有就是你儿媳妇……”小郭氏面皮一僵,讪讪道:“和她有什么相干?”

平元把茶盏一放:“论出身,比凤雏好的多得是,论能力,不过是在前头打仗的,会打仗的人多了去了,皇上只抬举了他!你说为的是什么?”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小郭氏,小郭氏低了头:“这个,妾实在不懂。”

“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说,当初崔元娘若是肯从了我皇兄,那安乐侯怎么也该是安乐公了!”平元说完,小郭氏就明白了,她再想不到,薛氏说的居然句句都是真的,她立马起了杀心。

“若是这赵氏没了,你的好日子,凤雏的好日子都到头了!”平元下一句话把小郭氏吓得魂飞魄散,再不甘,也只能承认,尤其是在这都说破了的情况下,她只恨自己下手晚了,不该心存犹疑的。

“多谢殿下提醒。”小郭氏敛衽而拜,平元也不是一味打压她:“你想的长远些,对你媳妇好些,等她飞上枝头,未必就不念你的好处。”

“只是……”那孩子没了的仇可不是一天两天都能化解的。

“不就是那些谣传的事儿么!”平元不耐了:“不拘把这事儿安给谁,你就是清白的了,何苦这样胶泥!”她实在看不上,说完起身就走了,留下小郭氏在院门口怔忡半晌。

……

本想着,让两个太太闹腾,最后把金盏的身世闹腾出来,两个都有麻烦的,如今倒好,皇帝的这番安排,完全打乱了她的安排。如意身闲心不闲。把许多事情想了一遭。

郑元驹本要娶的人不是她?这话如意是一丝儿都不信的,不说郑元驹是什么人,只看蜀王那番唱念做打,也是颇下力气的,所以这话基本是挑拨。

但是,郑元驹知不知道皇帝的安排?

郑元驹不是那等卖妻求荣的人,若是他知道,定然在谋划什么!如意瞪大了眼,谋反两个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忐忑不安的起身,有种窥视了天机的恐惧感。

若是成了,固然从龙之功,若是败了,株连九族!她,赵氏,作为妻族,躲不过的了!如意脊背发凉。问了知画,郑元驹的去向,得知入了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应该不会和崔元娘一样不明不白的就没了。如意忖度着出路,她这些年摸索着走上女人内闱争斗的路,虽然如今跌了一跤,可是以往对人心的揣测和有人在身后的底气让她还算顺遂,可是如今与皇权争斗,无人能帮扶,他们,一对小夫妇,能成吗?

她又让知画去问郑元驹可回来了,得知还没回来的时候,她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气,有的忙才有方向,最怕的是坐困愁城,束手无策。

天色黑尽了,郑元驹才回来,带着一身寒气。

“你出城去了?”如意看到他靴子上的泥。

“嗯,打了一圈听说你找我,也没换就进来了。”他搓搓手,缓了缓僵冷的指尖:“瞧着好多了!”他见如意两眼神采奕奕的,精神颇好。

“还成,你可用了饭?”如意问他。

“没来得及,今天送蜀王出京,蜀王妃让转告你,让你好生休养,得了闲给她去信。”如意愣了一下:“万姐姐总想着我。”不无愧疚,她自个儿泥菩萨过江,事情也杂,反把万信昭那边忘了。

“我替你备了礼的。反正没三年进京一次,你们还能见。”如意起身吩咐人摆饭,郑元驹见她行动间康康健健的,也就没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