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隆儿穿的倒是厚厚实实的,跪在堂下,两边衙役“威武”声起,他就吓得尿了裤子。

陪着他跪着的,还有侯府的管事马尚周。

“大胆焦隆儿,居然敢半夜纵火烧侯府的屋子,说,你居心何在!”彭远田也不废话,一拍惊堂木,开门见山。

焦隆儿抖索着,语不成句:“……小的……小的……小的冤枉!小的并未烧侯府的屋子……烧的是住下人的宅子。”

他实在心头没底,明镜高悬的匾额跟随时要掉下来砸死他一般,匾额上的祥云纹都化身为了牛头马面的模样,他实在忍不住想逃跑。

“大人!下人的宅子也是侯府建的,自然也算侯府的屋子。”马管事反驳。

“这话说的极是,说!你为何要去烧侯府的屋子!”彭远田依旧这般问。

“小的和任二旺一家有私怨,这才想着去烧了他家屋子。”焦隆儿大着胆子说起了瞎话。

“有何私怨?”

“小的在任二旺女婿开的当铺里头当了东西,如今拿不回来了!”

“当的什么东西!”

“是……是……”他一时答不上来。

“啪!”彭远田再次拍起了惊堂木,焦隆儿吓得一缩,忙弓着身子:“是一个玉坠子。”

“那你何时去当的,当了多少?”彭远田又问。

“是今年二月,当了二十两。”他心一横。

彭远田让师爷翻找了一本账册,师爷摇摇头,彭远田再次拍起惊堂木:“大胆焦隆儿,满口胡话,万年当铺的账本上,二月里根本没收过玉镯子!”

“是三月!三月!小的记差了!”焦隆儿忙狡辩。

师爷再次摇摇头。

“来啊,先打二十板子。让他不说实话!”

如狼似虎的衙役过来,压着他的伸出板子按住他,打板子的也两边站了,巴掌宽的红漆木板子,打板子可不是郑家当初打郑元骅那样,还能放水的!可是实打实衙役!

焦隆儿吓得哭了,连连求饶:“大人明鉴!小的没说谎,小的……小的是私下给任二旺的,他许是忘了写上去!”

彭远田可没心思听他狡辩,依旧勒令开打。还是“着实打!”,直打的焦隆儿哭爹喊娘。

才打了十板子,焦隆儿都受不住了,哇哇大叫着:“小的招了,小的什么都招!”

郑元驹是和马管事打了招呼的,马管事忙躬身道:“小的世子爷当时在任二旺院子里头问话,或许焦隆儿是想烧死世子爷的。小的们扑火后还找到了没燃完的迷香。”

焦隆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趴在地上直摇头:“小的并不知道世子爷在屋里头!”

他冤枉得很!

“世子爷在去了任二旺家里。这是四周的人都知道的。”马管事补了一刀,还嫌不够深,继续戳:“原本三治守着大门,说是不知听到哪儿的声响。去瞧了瞧,然后没多久就听到屋子里头噼里啪啦的燃起来了,闻着一股子酒味。”

“真是歹毒!既用迷香,又泼了酒水!”看官甲指着焦隆儿道。

“是呀。就是冲着荥阳侯世子去的!”看官乙给定了罪。

“那是,否则为什么要把守门的人调开?”看官丙接着推理。

焦隆儿两股战战,这谋杀下人可以说是私怨。谋杀主子……虽然是隔房了的,那也是千刀万剐的罪孽!他好容易止住的尿又流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小的不敢,那时候都是子夜了,谁曾想世子爷还在那儿!”

马管事忙接话解释:“因为世子爷体恤下人,亲自送了任二旺一家的卖身契去,任二旺苦留世子爷喝了些酒水,说话到半夜。”

彭远田浓眉倒竖,瞪着焦隆儿:“好你个贼奴才,想必就是瞅准了这个才去纵火杀人的!来啊,接着打二十板子!”

四十板子!焦隆儿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在疼痛里头醒来,本来已经麻木的屁股接受新一轮的敲击,又开始闷闷的痛起来,扩散到了腰,再到大腿,小腿……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不疼,他挣扎着道:“小的招了,小的全招了,是……”

还没说完,看客里冲出来一个女人,进来就噗通跪下:“是小妇人的罪,都是小妇人指使的!”

那女人,赫然是三福家的。

对于这转折性的一点,众人越发惊疑不定,只恨没有瓜子、爆米花来缓解缓解这提起的心!

“大胆妇人,岂敢私闯公堂!来啊!押下去!”彭远田可不是那温文尔雅的!

“大人!大人!小妇人是焦隆儿的娘,是小的指使焦隆儿去杀世子爷的!”

众人轰然一惊,果然是去杀郑元驹的!

“娘!”焦隆儿喊了一声,彻底翻了个眼白,昏了过去。

见此情景,直心痛的三福家的喘不过气来。

在堂后摆着棋盘对弈的郑元驹对散道人咧嘴一笑:“看来是要弃车保帅了。”

“我以为会壮士断腕。”散道人摇摇头,颇为失望。

郑元驹对这个恶趣味的胖和尚很无语,这亲娘杀儿子的戏码难道比亲娘一力顶罪还好看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彭远田也是吓着了,别人不清楚三福家的是谁,他可是知道的,西府的管家娘子,罗氏的左膀右臂。

“小妇人说的句句属实,小妇人的儿子也是被小妇人逼着去做那等恶事的。”

“你为何要杀世子爷!”彭远田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墙后的人敲了敲墙。

他才问道:“你为何要杀你们世子爷?”

三福家的擦着眼泪:“因为世子爷先是气死了咱们老太太,如今又逼着太太自尽……小的实在是气不过……”

这下子众人眼睛都亮了,什么比豪门阴私更能吸引人的?

这时候自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文士:“我是世子爷的清客,这里头的事儿我倒是清楚。”

“进来说话。”彭远田擦擦额头,他可不爱听这些阴私。

进来的是周无涯,他是有功名的人,鞠躬道:“据说西府老太太是被丫头捂死的,其实那晚上西府的大爷进过老太太的屋子。”

三福家的心中一惊。怒瞪着周无涯:“哪里来的闲汉!来管我们府里的事情,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还说咱们世子爷逼死了你们老太太?你们不是说了是丫头捂死的吗?怎么如今又改了口?”周无涯疑惑的很。

三福家的没了退路,很想把如意牵扯进来,可是如意一牵扯进来,郑元骅也保不住,这老太太的死还真是说不清楚了!她后悔起自己的自作聪明来!

她开始哭着,擦着眼泪:“回禀大人,是世子爷把咱们老太太气的中了风……”

周无涯接着道:“也是奇怪,咱们世子爷说咱们侯府太太要回来。西府老太太高兴得很,世子爷离开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晚上就中了风?这东府太太回来,让谁这般不高兴,都对老太太下了手?”

这样半真半假的话,让三福家的没了还手之力,众人都噤了口,跟考专业八级英语听力一样,听得见。听不懂,得在脑子里过几遭。

有个人道:“对了,这荥阳侯是兼祧的,西府的太太和东府的侯爷夫人!这侯爷夫人要回来了。自然是西府的太太不高兴了!”

众人恍然大悟!

三福家的脸色青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对上周无涯,她一个仆妇。哪里有胜算,她索性越过这话头:“然后世子爷要分宗,话里话外都是我们太太的不是。太太为此都自戕了好几回……小妇人……”

她呜呜呜的匐在地上哭了起来。

“只怕是西府太太的意思吧?”有个看客这般道。

“应该不是吧,郑家的夫人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的都搭粥棚,铺桥修路的事情也都是她牵头的,哪里能做出这等恶事来!”有个资深的城里人辩解。

有些迷糊的终于恍然大悟:“西府的太太,西府原来是郑家啊!”

这样一说,众人都说起罗氏的好来。

三福家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她趁着众人不备,起身就往前跑,一头撞在了桌角上。

周无涯是文弱书生,只能看着干着急,彭远田急忙让人拖起她去了后衙。

…………

周无涯跟着进去了,摸摸她的额头,里头骨头没碎,公堂的桌子是多少代的了,棱角都被打磨的浑圆浑圆的。他在身上翻找了起来,跟济公搓泥沟丸一样,摸摸索索半天才掏出一个银钱袋子,自里头倒出一颗红彤彤的药丸子来:“化开了喂下去。”

衙役几个,一个化开药丸,一个掰嘴,三两下就喂了进去。

半晌只听到咳嗽声,合着这不是“救”醒她,而是“呛”醒她?

三福家的悠悠醒过来,头疼得很,本来还有些眩晕的,可是看到郑元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吓得大冷天出了一身汗,真希望自己就这样晕死过去了,或干脆死了!

“倒是一条好狗。”郑元驹讽刺她。

她抿紧唇,打算非暴力不合作。

“不知道你不肯说的,焦隆儿肯不肯说?”郑元驹这话让她瞪大眼,明明白白的惊惧。

“他什么都不知道。”三福家的这样说。

“无所谓,那样正好,我想听什么他就能说什么……到时候把口供给父亲……”

三福家的吓得哆嗦起来,要是那样,郑善佑相信了,那罗氏的好日子真的彻底到头了!

“世子爷……一个好汉三个帮……驭二爷是你亲兄弟,眼看着也出息了……您手下留情……”她跪起来。(。。)

ps:想一想,很多坏人都不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