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家的倒还稳得住,一五一十对罗氏说了:“只说被抓走了……”

“那任二旺一家?”罗氏更关心的是结果。

“如今东府守得铁桶一般的……”三福家的也私下找人问过了,奈何粗使的仆妇一问三不知,知道的呢,哪里肯说?

“也是运道不好。”罗氏叹了口气,三福家的扶着她起来,她看着观音像:“我请她来的时候,是为了孩子……后来莲儿、骅儿、驭儿接二连三的来了,我就真把这泥塑木胎当了真。”

“那狗杂种没了,郭贱人也没了,我就日日焚香祷告,供着她……如今……”罗氏的眼睛瞪大了,抓起观音像,就高高举起,这是一尊普陀庵开光的白瓷水月观音,面含悲悯俯视众生,光纤透光窗棂洒在她身上,泛着诱人的白光。

“太太!”三福家的忙拦住:“这观音乃是太太的庇护,不能摔啊!”

“她庇护我!庇护我什么!如今都五十了,连个孙子都没有,眼看着媳妇熬成婆了,有来了那个煞星,骅儿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郭贱人又要回来了……”罗氏第一次有崩溃的感觉,三福家的满脸是泪的夺下观音:“太太,咱们还有侯爷……只要侯爷的心在你这儿,谁来都没用……”

罗氏呵呵笑了两声:“他?”满满的轻蔑。

三福家的急了:“太太,我那混账出了事不要紧,只要别误了太太的事情,到时候我就说是我的主意,要杀要剐,我去受着就是了。”

罗氏紧紧攥着她的手,摇头:“没用,他们就要看我自断双臂呢。我偏不如他们的意思!你且放心,我这就写信去京里……当初那些强人可不是我找来的!”

罗氏眼里的光芒晃花人眼,三福家的见她说的笃定,也就暗自放心了。

罗氏写了信,亲自叫来焦三福:“可打听清楚了?”

焦三福弓着身子:“说是纵火。”

罗氏瞳孔微张:“只是纵火?”

“衙门里传来的消息,只是纵火,如今被收押在监牢里头。”

罗氏眯着眼,若有所思:“你送些银钱去,别让他受了委屈。”

三福家的两口子忙磕头谢过罗氏,罗氏这才拿出一封信:“让你兄弟去。别经驿站……直接到燕京,送到宁王府去。”

焦三福接过信,自去安排了,罗氏对三福家的道:“你放心,你的儿子我也看成自己的子侄……”

三福家的含着泪:“我知道太太心善。”

罗氏摆摆手:“咱们两个不说这些,你送些衣裳和吃食去……”

…………

万事俱备,搬院子的日子渐渐到了,如意兴致勃勃的拿着手炉,看着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的。花间娘在旁指挥:“进去些,斜着……”

知画则和玉环几人收拾如意的细软,知画看到库房里多处的东西,不仅咂舌。玉环给她说了来处,她吓得瞪大眼,嗔怪道:“奶奶太胡闹了,你们也不拦着。”

金盏笑道:“有世子爷呢。奶奶再胡闹也不怕。”

知画抿嘴一笑,听了这话也替如意开心,玉环则看了一眼金盏。留了心。

郑元驹让人来喊如意去书房:“京里来人接子归了。”

如意一听就明白了,单方面的周郑交质罢了。

“舅舅确定要回来么?”若是郭润杰要回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殿下的意思,封子归做郭国公府世子,常住燕京也是一样。”郑元驹这话虽然没明说,可是如意也清楚,郭润杰不肯回来,昭和帝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捏住他儿子。

“那我这就着人给表少爷准备东西。”如意以为郑元驹叫了她来是说这件事。

郑元驹拦住:“接到义父的信,皇上有意让妹妹嫁给子归。”

李诗薇嫁给郭子归?如意在心中思量了一回,李诗薇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郭子归和郑元驹有七分相似,也不知道李诗薇肯不肯?

“义父的意思……是让我想个法子把这亲事搅黄了。”郑元驹接着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纳尼?如意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刹住了,合着是准岳父看不上准女婿?

如意神色不定的看了一眼郑元驹:“我觉得郭家表弟挺好。”总比把李诗薇嫁到蒙古去强多了。

“若是蒙古和大燕交恶,妹妹处境尴尬。”郑元驹一语点破这段婚事存在的隐患。

“妹妹还小呢。”及笄也要两年后,谁知道两年后的光景是怎么样的?

“若是定下名分,于妹妹的以后走的路有妨碍。”

如意点点头:“那郭家表弟的意思?”

“他说全看舅舅的意思。”郑元驹皱眉,他担心的不是郭子归和李诗薇,而是若蒙古和大燕交恶,他该如何立身?

如意也想到这茬:“帝王将相,我最喜欢的是汉武帝。他打造的大汉,万邦来朝,四邻臣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摩擦都是找死。”

如意说的恶狠狠的,郑元驹却笑了,他怎么跟妇人一样患得患失起来了?

他抱过如意,坐在自己膝上,如同抱着一个孩子:“等西府消停了,京里的旨意一到,咱们就收拾收拾进京去。我让东叔回燕京看宅子去了,宁顺你喜欢什么样的宅子?跟上善居一样的?”

如意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只要是和处的好的家人一到,住哪儿都一样。”

郑元驹摩挲着她的腰肢:“你也忒心小了。”

颇为嫌弃。

如意横了他一眼:“高朋广厦,朱门酒肉……步步为营……住的再好,累心累得英年早逝,再好的宅子也便宜了别人!”

她的意思是,她累死了或被害死了,郑元驹找个填房……

郑元驹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小狐狸混说什么!”他不爱听她说这些晦气话。

“你和彭远田怎么说的,怎么没听到街上有人议论焦隆儿的事儿?”如意还特意让莫三娘上街采买的时候注意听这些议论。

“一锤子打死了,还怎么垂死挣扎。狗急跳墙,咱们才好知道墙外的是人还是鬼。”任二旺家的说到的,罗氏身后有人,郑元驹总要把那人找出来。

“世子爷真是不厚道。”如意嗔怪:“姑妈要走了,世子爷什么时候跟侯爷说分宗的事儿?”

“择日不如撞日,姑妈的行程定下来了的,明儿就是头七,咱们头七上闹,让叔祖母也瞧一瞧。”郑元驹对西府老太太还是有些怨怪。

………………

西府老太太的头七,郑善佑强忍着头疼起来收拾规整了。出了书房。

孝子贤孙们又哭了一遭,烧了纸钱,郑氏略略擦擦眼角,对郑元驹道:“老太太的牌位,挑个日子送到祠堂去。”

郑元驹噗通跪下:“姑妈,侄儿有话要说。”

他这突兀一跪,让众人一惊,郑善佑不耐:“好生生的,你又要说什么?”

郑元驹叩了一个头:“叔祖母的牌位……侄儿不敢请到侯府去。”

郑善佑脸色僵冷。郑氏愣住:“驹儿,你这话……”

罗氏也焦急的开口:“就是咱们有不是,可是老太太是侯爷的生母……驹儿,你可不能做这有违孝顺的事儿。”

郑元驹看着罗氏:“罗夫人。”

他的这个称呼。让众人都诧异了,苗氏心里称愿,低着头,还死死拖住郑善佐。不让他上前去和稀泥。

“孝顺不孝顺,不是放在嘴上随便说说的。郑元骅做下了那等混账事情,罗夫人如今还是操心操心他还有没有脸面见人的好。”

郑元骅今天没出来。说是受了风寒。

罗氏的温婉僵硬在了脸上,跟面瘫了一般,咬咬牙道:“你大哥再不好,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

“哦,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那一床可睡得下两个郑家的男人?”郑元驹冷冷的反问,未雪的事情,终究是郑元骅理亏的厉害,郑善佑也讪讪的:“你大哥,我自然会管教,你好生把老太太牌位请了进祠堂是正经。”

“父亲!你若是肯管教大哥,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如今荥阳都在说,郑元骅偷了儿子姨娘的事情,儿子比不得郑元骅脸皮厚重,儿子已经请旨分宗了!”

“分宗?”稳重如郑氏也禁不住惊呼。

郑元驹对郑善佑磕头道:“非是儿子不孝,儿子比不得父亲,娇妻爱子,合家团圆,别无所求,老太太仁厚,未曾要求您这个嗣子在她跟前尽孝,父亲在孝义上的名声不显,儿子只能帮着父亲多做描补……若是父亲肯让儿子尽孝,就搬到侯府去,和太太一道,咱们一家侍奉老太太……父亲若是不肯……儿子如今的世子位置,本来是祖父传下来的,儿子不能辱没了祖父的名头,少不得要挣下一份前程……求父亲宽恕儿子爱惜羽毛,实在被罗夫人、郑元骅这等蛇蝎母子拖累不起。”

蛇蝎母子……这话一点儿不客气。

“好你个不孝子!我不孝顺?你难道孝顺了?老子尚在,就要分宗!”郑善佑气的直喘气。

郑氏也劝:“驹儿,你父亲以后定严严的约束了你大哥,你婶娘也是好的,你这样做,让人说笑呢。”

郑善佐也忙道:“极是极是,驹儿,这分宗的事情还是别提了。”

罗氏哭得伤伤心心:“合着驹大爷是真要逼死我们母子的了……我做了什么?你这样说,蛇蝎母子?骅儿不过是睡了你不要的丫头,焉知不是你合着丫头算计他的?这些话,我一直强忍着没说……为的就是两府团聚……”

郑元驹黑着脸,看着罗氏唱作俱佳,不禁拍拍巴掌:“罗夫人不去做戏子真是屈才了!算计……合着野男人算计我算计我们太太……难道这就是夫人的仁厚?”

野男人?罗氏气的几步上前就要给他一巴掌,他攥住她的手:“你这样的破烂货,也想打爷!”

“驹儿!你太过分了!”郑善佑指着他直哆嗦。

郑元驹拿出一封信来。

罗氏瞳孔睁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