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见郑元驭这样,也是心疼得很,一把抱住他哭道:“我的儿,你这是剜你娘的心啊!我对待你们兄弟,是一模一样的心思,你哥哥如今少了一只耳朵,算半个残疾,一生无望的……我才少不得多包容了他。你是有出息的,能挣出自个儿的路来……”

这些是她的心里话也是迫不得已才说出来的,还有一点她从未提及,也不愿意提及。

“太太!哥哥如今这般,焉知不是您纵容太过的缘故?儿子有这样的哥哥,以后就是出了仕途,提起来也是毁前程的。”

罗氏眉目一跳,又痛又急,难免暴躁了些,瞪大眼睛看了郑元驭:“你这是要帮着那头大义灭亲了不成!好不好总是你兄长,睡了个把丫头罢了!难道你还要杀了他不成!”

郑元驭见罗氏死不悔改,咬牙切齿:“那丫头是世子爷的姨娘!”

“世子爷!世子爷!难道你也要跟红顶白的,要奉承上去不成!什么世子爷!不过是命好托生在了那头罢了!姨娘!赵氏可有喝过她敬的茶?名不正言不顺的,算哪门子姨娘!”罗氏也是被逼急了,忍不住说出了这些话。

郑元驭看她的眼神带着不敢置信,他一直以为罗氏是端庄宽容的……

罗氏近日连番算计落空,也是心浮气躁,按捺住情绪:“我的儿,你哥哥自然有你父亲管束着,你放心,终究不会碍着你的前程。”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郑元驭要解释,罗氏抚着胸口:“我真是……,心口闷得慌,且让我歇一歇,你去吧。”

郑元驭还待分辨几句,见罗氏脸色憔悴。忍住了话,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三福家的。”他前脚走,罗氏后脚就叫了三福家的进来:“任二旺家的如今是留不得了。等那小杂种腾出手来,咱们……就被动了。”罗氏咬咬牙,数了几圈楠木手串。

“太太,这个……小的把任二旺家的约出来?”三福家的道。

罗氏摇摇头,看着徐徐上升的香烟:“总归是一家子,她一个人也寂寞……那把火,当初没烧死那贱人……仆代主过……她受了也是一样。”

罗氏温婉的容颜上由着历久弥新的刻毒。

三福家的素来是她的好狗一条,听了也不多问。自去安排了。

………………

任二旺家的还咬死了说是西府老太太,把当初糊弄如意的话一一说了,郑元驹只是冷冷的勾着嘴角:“那让你诬蔑爷我,也是老太太授意的?”

任二旺家的语塞:“小的全是一片忠心,就怕大爷走了邪路。”

她想着罗氏是有手段的,只怕会来救她的。

如意笑道:“任嫂子怕是想着能脱身呢。”她捂着嘴夸张的笑了。

这话正中任二旺家的心病,她讪讪道:“小的不明白奶奶在说什么……”

如意一下子冷了脸:“世子爷,这样死不悔改的,咱们且走吧。花间娘。关她两天,不许睡觉,只给水喝。”

任二旺家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两天不睡觉只喝水罢了。罗氏定然有法子的。

郑元驹也不满:“这么便宜她?要不直接卖到蒙古去。”

“世子爷,我总觉得……当初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任二旺家的说的信誓旦旦,只怕她说的是确有其事。”

“你说西府老太太?”郑元驹挑眉。

如意摇摇头:“我不知道呢,不过……我那婶娘如今收了丫头转手就给了弟妹……如今看来。是想弟妹来寻我的不是呢。”

若是单纯迁怒小王氏,要磋磨金氏……罗氏不是那样无的放矢的。

“你的意思是?”郑元驭皱眉。

“如今西府能依靠的,就是驭二弟能读书有个出身。加上罗家的帮扶,郑家的钱财,能给他铺就一条通天大路来。”

“所以金氏出身单薄了……”郑元驹听出了如意的话外之音。

“所以……有什么比挑唆了弟妹来和我斗气更称心的?斗不过,正好休了……还给你卖了一个好大人情,斗得过……那是最好的……”金氏虽说钱财看的重,可是为人上比小罗氏强,心眼也比小罗氏多。

“可恶!”不知是骂罗氏还是任二旺家的。

如意却俏皮一笑:“世子爷,咱们不恼……”她伸出细腻的手抚平他的眉心:“任二旺家的不是那等忠烈的,不过是人为财死罢了。只是她对婶娘怎么就这么信任?”

到了今时今日还以为罗氏会救她?罗氏如今是自顾不暇了:郑元骅的事儿,郑元驹可从没说过就此丢开手,不为未雪,而是为了对如意的图谋未遂。

“有把柄在她手上?”或许不是信任她,是怕她?

如意摇摇头:“左右不过是欺负咱们心善罢了。世子爷,咱们也唱出戏给她看看,免得关着寂寞?”

郑元驹揽过她:“由你!”

…………

罗氏找来金氏,没说几句就擦眼泪:“都是我被气昏了头……那两个丫头,我收回来就是了,你劝着驭儿,别和我这个做娘的计较。”

罗氏虽然不是刚强示人的,但是也少有这样哭哭啼啼求情的时候,尤其对着晚辈。

金氏一时诧异,半晌才心口不一的安慰:“太太也是为了咱们二爷好。”

罗氏知道金氏如今正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郑善佑可是对金正辰颇有微词的,难免不会牵连到金氏身上来。

所以对于金氏这样说,她只是听听,就自言自语一般:“这可怎么是好,若是驭儿做了官,东府想到了骅儿这一出,随便在哪个御史面前提一句两句的……对了,陈御史的夫人对驹儿媳妇很是照顾。”

金氏心口一跳,很多话,郑元驭宁肯憋在心里也不肯和金氏说,多少有些瞧不上金氏的浅薄。想到以后郑元驭会因着那件事情遭人诟病:亲哥哥偷弟媳妇,大舅子睡亲哥哥的通房……

真是想想都能让人找条地缝跳下去。

“太太,那你说如何是好?”金氏没了主意。若是郑元驭厌弃了她,她在西府可真没了活路了!她急的快哭了。

罗氏牵着她坐了:“咱们阖府上下只把驭儿看做顶梁柱一般的……你大哥是个混账的,我自然要约束了他,亲家母也是有分寸的,那夜的事情……咱们都掩得死死的……怕只怕驹儿那头气不顺。”

金氏忙道:“驹大嫂子是个好说话的,我去求求她……”

她有些失了分寸,罗氏要的却正是这就话,就道:“这男儿心。哪里是女人能左右的了的?就是驹儿待你驹大嫂子有几分看重,可这……没有男人不介意的。”

“那……那怎么办呀。”金氏手足无措,似乎看到了郑元驭嫌弃的嘴脸,都快哭了出来。

“这事儿,咱们不急……驭儿出仕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好在明年秋闱,他也出了孝期了。”罗氏如今只是撒种,育苗的事情,还得别的人来做。

…………

西府老太太出殡的那一日。天下起了鹅毛大雪,使得十里送葬的人群显得不那么扎眼:总归天地一场白。

丧乐声声,振聋发聩,郑元骅也强撑着起来跪了一地。本是满心不愿的,可是看到如意白衣白裳的模样,身子先酥了半边,这才是要想俏。一身孝。

如意只把身子躲在了人后,他抓耳挠腮的心急,那垂涎的色中饕鬄模样让郑元驹紧了紧拳头。

郑元驭一把拉住郑元骅:“大哥。咱们得去前头跪着。”

郑元骅道:“世子爷也是正经的孙儿,也该跟着跪才是。”

“侄孙儿不必的。”郑元驭强劝他,死活拉着他去了棺材后头,人群前面。

………………

晚上回去,恰好两晚,花间娘来回话,可要审问任二旺家的了,如意摇摇头:“放她回去吧,顺便把他们一家卖身契给他们,由着他们,把屋子腾出来,我给知画一家住。”

任二旺在后巷的房子是数一数二的大院子,住知画一家正好。

任二旺家的拿着卖身契全然没有了喜悦,如今他们是身无长物的,这样被撵了出去……她打了一个寒噤。

回去之后困顿得很,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到头就睡了,任二旺叹气连连:如今任家的人去当东西,都没当铺肯手,怕晦气,只好让后巷得闲的小子们去,一两银子能落了四五百文也就顶天了。

他挨着任二旺家的躺下,这两天也去侯府求过,只是冯三家的那个木头婆子围着冯冬梅,死活拦着他!

他见任二旺家的睡得那般死气沉沉,下意识探出手指,还好,还好,还有呼吸。他也跟着躺下了。

迷迷糊糊只觉得透不过气来,烟雾直熏得肺疼,半晌才被凉水泼醒了,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打了一个寒颤,只看到郑元驹那俊脸黑的阎罗一样,他一激灵,忙扣头。

“你说要弄死你们也就弄死你们,烧我的屋子做什么!”郑元驹一副郁闷的模样,对柴东说。

柴东呵呵一笑,郑元驹道:“我再给东叔你找个好的院子。”

“无妨的,无妨的。”柴东忙道。

任二旺这才环顾四周,吓得一身冷汗:他儿子闺女都跟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任二旺家的还鼾声如雷,而他的院子……火光冲天。

“大爷!这个人怎么处置?”三治拖着一个打晕了过去人上来。

任二旺一瞧,赫然是三福家的小儿子,焦隆儿!(。。)

ps:今天加班了,更新完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