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阴气也就聚积的越浓。孔浩然挥手间便布置了禁制结界,将第二进西厢与外界隔绝起来,这样一来纵然在结界里有些什么匪夷所思的景象也不至于惊骇了一众俗人。

赵玉凤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的修为早由“成丹”中期迈向后期了,她的符道术亦是大有长进,几乎有青出与蓝之势。在孔浩然、胡灵儿、孔忠的陪同下,赵玉凤胆气一壮凝气聚神的当先开路,左手暗中将天雷符紧紧捏在手中,只等时机不对抖手就能发射出去。

众人已经进入了西厢房中的单独小院落,忽然间阴风骤起,刮起院落中的树木唰唰作响。几点碧绿色的火焰仿佛从地下突然冒出,在半空中时上时下的浮动漂移,使这黑暗暗的夜晚平添了几分诡异。赵玉凤知道这是鬼灵故意弄出来的小把戏,她右手“青霜”短剑在虚空中划了一个符号,口中默念起茅山道派的咒语。她用短剑将符号划毕,剑尖微微一点,轻喝一声:“驱邪光明符,破!”

那虚空中的奇妙符号被剑气一摧,猛然间涨大了数倍并闪现出耀眼的白光来,慢慢升起浮在了半空中,在白光的映照下那几点鬼火吱的一声便消失了。赵玉凤眼见茅山道术中的中层符法竟然取得效果,立时精神振奋起来,手中青霜剑一扬,喝道:“何方鬼物,竟然在此出现!还不速速现出形来,否则看我茅山道法的厉害!”

赵玉凤话音刚落,一间厢房的木门呀的一声开启了,一股纯正的阴森鬼气由房中扑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渐渐的化成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赵玉凤精神一紧,差点抖手便发出天雷符。孔浩然目光炯炯,已然看出这鬼灵分明是刚刚成形不久的阴魂,可是这新亡阴魂的接引向来便是冥鬼界的责任,难道说这鬼灵的存在有着什么意外吗?他上前两步,站立在赵玉凤的身旁,微微露出些许气势。

那人形鬼灵感应到孔浩然身上透露的强大的气息,惊骇的阴气一阵波动,连忙拜伏在地,用晃如少女般的清脆声音说道:“奴婢实不知有上仙在此,还望恕罪!”

赵玉凤刚体会到有种高手般的感觉,忽然发觉被孔浩然抢了风头,遂微微不满的收起天雷符和青霜短剑,悄悄的白了孔浩然一眼便退后两步和胡灵儿去说话了。孔浩然沉声道:“汝即为亡魂,为何不去冥鬼界报道,却在此处出现惊扰世人!”

那鬼灵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奴婢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不知上仙该如何称呼?”

孔忠迸发出自己的气势,厉喝道:“大胆小鬼,连玉帝册封的冥鬼界‘幽冥法王’陛下都不认识,该当何罪!”

“啊!幽冥法王!”那鬼灵惊讶的叫了一声,其实它并不知道什么幽冥法王不幽冥法王的,就是连冥鬼界的牛头马面、勾魂无常等寻常鬼吏它也不见得知道,毕竟它自身亡后还无缘到冥鬼界一游呢!但是玉帝的名号,它在人间为人时还是听过的,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天地主宰啊!它犹豫了一下,道:“请‘幽冥法王’陛下恕罪!奴婢实乃刚刚修炼成形的鬼灵,所以尚不知陛下名号。不知法王陛下可是冥鬼界中掌管众鬼的阎王陛下?”

孔浩然眉头微蹇,看来这鬼灵还不是一般的嫩,竟然连冥鬼界十王也不知道。孔忠喝道:“我家法王陛下乃是主管行道人间界诛除恶鬼、捉拿逃魂,任意穿行阴阳两界的法王,位同阴司十殿阎王,你若有何冤情只管道来,自有我家法王为你做主!”

那鬼灵楞了楞,痴痴道:“啊!阎王还有十位之多呀?”

孔浩然道:“汝有何事,尽管道来!”

那鬼灵连忙伏地叩起首来,语音中带有咽呜声道:“请法王陛下为奴婢做主,奴婢实有冤情要诉!”她咽呜着缓缓道尽自己身世和冤情。

原来这鬼灵原是世宗柴荣时的一名秀女取名秋月,随世宗来到此避暑山庄中,后世宗病重便把这一众宫娥、秀女遗留在此地。当时有一名禁军侍卫统领爱慕秋月美色便欲行无礼,被秋月以死相抗后无奈下又心生毒计,他不知由何处得知秋月父母兄弟的下落,竟然将秋月一家七口人秘密拿来,欲逼迫秋月同意苟且之事。因为当时世宗病重垂危,此避暑山庄中以该禁军统领为尊,自然也无人拂他之意,若不是他极爱慕秋月美色惟恐秋月寻短见,只怕秋月早已落入魔掌。

秋月见父母兄弟及嫂嫂、侄儿一户七口被该统领作为逼迫自己的筹码,真是急得不知如何才好,但她是外柔内刚的女子,让她就此从贼却是万死不愿。最后她假意应允此事,让统领将其家人放走,待入了房趁统领脱衣之机以暗藏的匕首刺伤统领,却被统领一怒之下当场一拳击中胸前而亡,其后便浑浑沌沌不知后事如何,直至无意间修成灵体之后才知已然过去二、三十年之久。待她用鬼灵的特有法术探知避暑山庄原有的老宦官的脑海记忆才得知,当年自秋月横死后确有几名平民百姓被那统领找借口杀害,但是不是秋月家人就无人知道了。秋月此时只想知道家人是否安然无恙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她乃新成形的鬼灵还不能离开寄体单独生存,所以希望孔浩然能帮她这个忙。

赵玉凤听到那统领的暴行后义愤填膺,直嚷岂有此理,她向秋月道:“你告诉我那个统领的名姓,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必将还你一个公道!”

秋月那隐隐约约的人形一阵颤动,纯正的阴森鬼气忽然湮生出一阵怨气,但那怨气忽又如一阵清风吹过一般的消失无踪了,秋月的鬼体又重新稳定成人形状。秋月幽幽地道:“算啦,算啦!人说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奴婢只想知道父母家人的现在状况就行了,那恶人的恶行自有老天处置,奴婢就不烦这个心了。”

众人都为她的善良而感动,孔浩然道:“这件小事就包在本座身上了。这万物生灵在冥鬼界自有其记录,稍后本座便带你前去查看!你现在寄居在何处,为何亡魂时冥鬼界不曾前来接引?嗯,你且起身答话吧!”他受秋月的感动,语气已然和蔼了许多,称呼上也拉近了距离。

秋月谢过孔浩然,缓缓起身,答道:“禀法王陛下,其实奴婢亦不知是何一回事,只知现在鬼体寄居在原统领房中的一幅木雕之内,鬼体现今亦不能擅离那木雕五十丈之外!”

“哦!”孔浩然示意孔忠按照秋月的指引取来一块色如浓墨般的仕女木雕画,那木雕线条流畅刻画的仕女相貌栩栩如生,可以看的出篆刻者的功力火候非同寻常。胡灵儿接过那长约及尺的木雕,微微用手指弹了弹,笑道:“原来是百年以上的阴沉木所制,难怪能吸纳阴魂为寄体,更难得的是此阴沉木原本应是佛门用檀木所制的佛器,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沉在阴气浓郁的河底达数百年之久,所以才有吸纳阴魂、隐匿灵魂印记、增进阴魂修为的独特功用,如果能以此修炼成法宝更有莫大的威力!”

孔浩然接过那阴沉木木雕画,对秋月道:“秋月,本座准备将此阴沉木炼制成法器,然后再给你使用,你认为如何?”

秋月慌忙拜谢,连称当凭法王作主。孔浩然点点头,随手将阴沉木木雕画收进乾坤灵戒之中,又道:“秋月,本座这便带你前去冥鬼界探访你家人下落。玉凤、灵儿、孔忠你们三人便在此等候便是!”

胡灵儿、孔忠应声不提。赵玉凤却是不依,道:“孔郎,上次你们前去冥鬼界便未带我同往,这次说什么也要带上我,我可是没见过冥鬼界的景色呢!”

“冥鬼界可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呢!”听到赵玉凤似娇似嗔的话语,孔浩然无可奈何的说了句,只好答应了下来。

孔浩然唤出幽冥法令“拘魂王符”,招呼着赵玉凤和秋月立在自己身后,轻轻念动几句咒语,猛然轻喝一声:“佛法慈悲,济世度善!度尽亡魂,解救世人!以我幽冥法王之名,破开幽冥之门!咄!”

孔浩然领着赵玉凤和鬼灵秋月从往生通道来到了冥鬼界酆都城外,看着那灰蒙蒙的死气四溢的冥界天空,赵玉凤颇有些惊惧的紧紧扯住孔浩然的衣襟,秋月却是舒服的发出欢悦的感叹。

孔浩然此时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当下为赵玉凤和秋月介绍起黑水河、奈何桥来。赵玉凤和秋月毕竟修为偏低,眼见无数的阴魂在牛头、马面等拘魂使者的驱策下经过奈何桥,或行往酆都城中,或步入黄泉路赶往轮回殿,只觉得阴气扑面而来几欲冻僵了身体和鬼体。孔浩然将“拘魂王符”的法力摧动起来,才使她们感觉好了很多。

来到忘忧草庐,孔浩然极为有礼的向孟婆打招呼并向赵玉凤和秋月介绍起孟婆。孟婆叫过两名女鬼吏继续为出城的阴魂喂服孟婆汤,自己领着孔浩然和赵玉凤、秋月行往草庐内。孟婆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已被玉帝封为位同阴司十王的幽冥法王极具好感,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尊重和有礼,更重要的是她从孔浩然身上感受到一份纯朴和自然,感受到亲切和舒畅,仿佛像是自己的亲人和熟识的朋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