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人堂京城也开了五六年,原本是几个中年郎中坐堂,店不大但几位郎中人都不错,态度和谐开的方子便宜,街坊邻里手头一时短缺还可以先抓药,过后再给钱。

两年前任老郎中来的济人堂,而这位听说便是真正的东家,全国的济人堂还有好几家分号,由这位轮流坐镇。

任老郎中的本事也的确高出别的郎中一大截,不敢说得夸张能起死回生,但妙手回春是绝对的,他一来,好几个人的陈年旧疾便让他给去了根,被别家判定药石无效的也让他治好了,而且当老板的能做店里的主,赠药义诊造福街坊的事更频繁。

街坊邻里们就怕这样的神医离开,更有不少受他恩惠的,脂粉店发生什么他们可以当笑话看,但任老郎中被骂他们可不能旁观!

“老郎中!当不得啊…”听任老郎中叫大家大叔大婶,想上前为老人出气的街坊邻里忙停了下来,多好的老人,这里谁不比他年纪小,哪能受这样的敬称。

“各位,请让老夫把话说清楚,免得让人以为我济人堂仗势欺人…”成功让在场人安静了,任老郎中转身又拿起玉盒,闻了又闻,然后说道,“老夫可以保证自己没有诊错,这润肤膏里面有油脂、珍珠粉、茉莉花,但绝没有让你中毒的野草。”

赵娘子站在店外又哭又叫,就是想仗人多的势,结果连正主儿的面都没见到,她自己先犯了众怒,她是不敢再骂这突然出现的老郎中。可也不会就此罢手,雇主可事先就给她十两银子呢,还答应表现好事成后再加二十两!

“也可能是这润肤膏制作的时候混入了毒草,不然我的伤怎么来的,我怎么会去接触什么毒草!”赵娘子辩驳道。

“说是毒草却也不是记载于书中的。它不过是野草,现在虽然十月了,但房角阴暗有湿气的地方还是会长有,这野草叶子细碎的,夏天会开上几朵淡黄的小花,黄豆那么大。摘花摘叶倒不会让肌肤中毒起红疹,非得把叶子挤出汁液涂在肌肤上,老夫说这润肤膏没混入,是因为那汁液是绿色的,涂一点也不会有事。真要伤成你这样,那至少得是一钱的量,那么就必须一盒润肤膏里少说二钱毒汁,你说这香膏还能是纯白的吗?”

任老郎中把玉盒给围观的人传看,里面雪白的香膏气味极好闻,光凭这香就让人想买上一盒,另外有脑子的人细想也会觉得不对,如果是制香膏时不小心混入了毒草。那为什么单这一盒,而且这颜色没变化,按老郎中说的。就算有毒量也伤不了人。

赵娘子暗暗心惊,这老头也没见她涂草汁,怎么就会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好像亲眼看见一样的清楚,难道真遇上了神医?

“我没见过你说的什么野草,反正我是只用了这家店的润肤膏,不是她们害我还能有谁!”赵娘子一口咬住。三十两银子呢!

任老郎中摇摇头,苦口婆心仁慈的相劝:“这位赵娘子。你坚持咬定是润肤膏害了你,那么换再多的郎中也无法给你正确的用药了。你别小看野草的草汁,书上的毒药医者已经知道了,治疗起来还容易一些,这越是书上没有的越难治,你现在看看伤再算算时间,它是好一点了还是在加剧?”

赵娘子这下脸色明显难看了,她曾经拔草时无意发现有种草汁沾上会让肌肤发红起疹子,用清水一洗就下去了,这回来找事她就借用了,可难道…“水…”她匆忙忙拿茶几上的茶水去冲洗,别说三十两银子,三百两也不值得女子去毁容!

一壶茶全用了,一片红疹一点儿下去的迹象也没有,赵娘子心更慌了,之前明明洗掉就好了,不然她也不敢用这个来做伪,今天怎么?

“时间久了耽误了,你自己算算,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毒汁已经浸入肌肤了。”任老郎中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他动的手脚。

赵娘子更慌了,她下意识往人群里看,找雇她的人,害她出事得负责到底吧?

茯苓自然顺着赵娘子的视线去搜,可惜人实在多找不出目标,她想了想也问任老郎中:“请问任老郎中,这位赵娘子被有毒的草汁伤了,这伤能不能治?”

任老郎中看向茯苓:“你倒好心,她不是被你家店里的润肤膏所伤,却在你们店前大吵大闹,害你们做不成生意,你却还这么关心她?”他分明还看到这女孩眼中隐藏的恨意。

茯苓叹口气,朗声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正如任老郎中所言,这的确会坏了我们店里的生意,老郎中也闻出来了,润肤膏里加了珍珠粉,别看我们店里的脂粉贵,但都是物有所值的,真要卖不出去…”

茯苓也擦擦眼泪,不是只有赵娘子会哭,“但我们小姐教我们要与人为善,她在江东古圣城的百草堂医馆每年都捐几百上千两银子救人,我家小姐心好我们丫环也不能做恶人,这赵娘子伤成这样已经挺可怜了,想来她也是一时糊涂…”

“…不过,我就是涂了你们的润肤膏…”发现看热闹的转了同情的对象,赵娘子还试图挽回来…她的三十两银子…

“这位赵娘子…”任老郎中无可奈何的看向她,“你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能否给当郎中的一个准话,不然你就是再去别的医馆,误导郎中开错药,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我…”赵娘子盯着腕上仍不消失的红疹,如果一会儿就消了,她的三十两银子当然得要,如果消不了…当然是她的手更重要…“你真的能治?”

“那你得先明确这到底是怎么伤的。”任老郎中做为医者当然得对症下药。

“我…”赵娘子还犹豫,三十两不是小数目,足够她买几件漂亮首饰体面衣服,男人没用,她就得靠自己挣钱打扮自己了。

“慢慢想,老夫不急,反正毒液进入的是你的肌肤,烂得更深就是能治好也会留下一个大疤,你不怕真毁容就拖延吧…”任老郎中这话声音极小,只有离他最近的茯苓和赵娘子能听到。

茯苓忍住诧异,努力不去看任老郎中,也不开口。

赵娘子却是怕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今天上午是去后院锄草,可能真是不小心…”她没说出雇主,心想收了的十两银子不用还了,不过她根本不知道这家店的主人是刑部尚书的干女儿,五皇子的未婚妻,雇主说只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外孙女,不然杀了她她也不敢闹上门来的。

“锄草锄的,那你是否该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你看把人家吓得,一上午没做生意了…”任老郎中和颜悦色的两边帮忙化解。

“婢子才应该谢谢老郎中,不然婢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小姐交代,我家小姐随夫人回外祖家了,临走前嘱咐婢子看好店,凡事退一步也没关系,但这事…”事关店里的名誉,你让人家如何退,这店家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

“…对不住,是我着急…”赵娘子不得不胡乱表个态,然后转向任老郎中,“这真的能治好?不会留疤?”

“如果真是老夫说的那种野草,那么老夫之前倒也治过误沾草汁伤了肌肤的人,不过人家一沾火辣辣的疼就匆忙用水去洗,之后再涂药第二天就没事了,你这个时间这么长,到底几天能治愈老夫也没把握,只是如果不治后果肯定更严重。”真是自做孽,昊天门早有训诫,不知名的草药不能乱用的。

他一说火辣辣赵娘子就觉得手腕像火烧一样又烫又疼,反正她都向茯苓道歉了,也没胆子再嘴硬:“老郎中您是神医,我接触得就是你说的那种野草,求您给我治治,一定要治好了…”

看热闹的人一片哔然,明明自己弄的草汁伤的,却赖上人家脂粉店,不是敲诈是什么?这赵娘子眉清目秀看着是守礼的人,结果却是个无赖!还好任老郎中在场,老郎中看一眼就把中了什么毒说得这么清楚,果然是神医!

“和老夫去济人堂吧,那里有药。”任老郎中带赵娘子离开,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往济人堂去。

茯苓这才放松,她相信今天之后就是再有关于这事的传言,也会只是济人堂的老郎中医术如何,骗子骗人不成反害己,脂粉店得排最后了。

其实赵娘子的伤林秀君也会治,只是她担心自己治好了反而让人误会…不是知道中毒的原因,哪能那么快就治好了?

所以林秀君让茯苓出面,给赵娘子找外面的郎中,她们计划找郎中一来一往也得费时间,这时间里茯苓可以对赵娘子好言相劝诱之以利,她们不认识这赵娘子,看她口口声声一个妇道人家怕店大欺客,其实一点儿也不惧,猜这女子是专门干这个的,赵娘子身后的人才是主谋。

另外三教九流各行皆有头头,苏家号称半城不是虛的,高夫人要让人去找专门干这个的,看有没有人认识赵娘子,把其家人或苦主领过来揭穿她,要不然找人假冒其家人或苦主也行。

茯苓奉命拖延时间见机而作,不过这突然出现的老郎中,要说是自家人找来的,那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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