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先,真金早已按照汉俗,在大都准备了种种丰富而精彩的仪式,而忽必烈也是全盘接受之,可是,由于那场行刺事件,让百官们都心怀鬼胎,晚上的观灯,虽然忽必烈真金阿合马等人全部出席,重量级人物除了铁穆尔外一个不少,忽必烈甚至还多次拉着真金的手向百官表示对太子的信任,可是,那真金憔悴的神情,却让很多人心中都犯了嘀咕。wWw,QuAnBen-XIaoShuo,CoM

朝廷党争中的消息传遍是很快的,虽然封口令早就下了,可是,在大都的上层***里,忽必烈遇刺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开,只是,口口相传就必然会造成失真,等到消息转了个圈时,就已经成了“太子真金策划政变被识破”了,而自从阿合马崛起时就已经云谲波诡的政坛,想必又要掀起波澜了。

过完除夕,第二天就是元旦,也是新的一年的开始,《汉书》中有“三元”(岁之元、时之元、月之元)、“三朝”(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四始”(岁之始、时之始、日之始、月之始)的说法。朝廷各个机构元旦放假,不办公,但是有朝贺之礼,不消说,不论大都还是台南,自然都是皇帝坐朝,朝臣祝酒,蛮夷梯山航海,远道而来,一起山呼万岁。

在除夕之夜喝得酩酊大醉的萧统,却没有睡多久,就被叫起,光是这一天,他除了得祭祀天地,拜见太后外,还得出席赐给群臣柏叶的仪式,然后还得去给遥拜祖宗,去宗庙扫墙,总之,说是过年放假,可是萧统却觉得比平时还要忙碌许久,难怪说国家大事,在祀与戎,光是祭祀时来回换的衣裳,不断在马凌指导下做出的各种姿势,就已经足够让萧统抓狂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历史巧合还是怎样,萧统和忽必烈竟然同时在初三就宣布复朝,而起因居然是同一件事。

意外,震惊,愤怒,屈辱,迷惘,惶恐,不论多少措辞,也无法描绘萧统在单独召见张顺后的心情。

本来一直乐呵呵的萧统,在听说一直坐镇大陆的天机阁阁主张顺返台,自然大为高兴,而张顺要求单独面见皇帝,也让萧统认为会有重要情况汇报。

行过君臣大礼后,萧统自然是对张顺这么长时间的工作表示了高度的赞赏,确实,元廷之所以一直没有腾出手来进攻台湾,可以说天机阁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无论是萧统当时的传檄天下,还是从大陆大量移民,在士人里争取人心,以及在各地建立组织,打舆论战,可以说张顺的领悟力和执行力,大大超出了萧统的预期,古人搞起情报工作和特务活动来,也当真是有一套。

只是萧统发现,那张顺虽然一直执礼甚恭,对于自己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精确扼要,思路清晰,只是萧统直觉的认为,他肯定是有事瞒着自己,想说却又不敢。

想起了他兄弟俩的忠贞和在厓山时执行的任务,萧统微笑说道:“张卿莫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何须如是顾虑,朕不怪你就是。”

张顺听了,身子一震,却让萧统确信他是有事瞒着自己。

“张卿,”萧统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朕知道你和你兄长,对于朝廷,对于朕都是耿耿忠心,朕对你若不是绝对信任,也不会把天机阁和朝廷一半的金子给了你,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那张顺虽是胆大,在大陆半年来也算是霹雳手段用的多多,也是一心狠的主,可是这一次,明显是因为事情很大,居然额头见汗,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张卿,说出来吧,什么事情。”

张顺见无法糊弄,加上自己之所以除夕夜就上船,也是因为此事实在太大,自己担不起责任,因此才道:“陛下,黄河……黄河又决口了。”

“哦,决口了。”萧统先是无意念道,突然醒悟道,“你说什么?黄河决口?怎么会,如今不是冬天,黄河都结冰了么?怎的会决口?”萧统可是记得,那赫赫元廷,可以说最终就是毁在了黄河上,那“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谶语,萧统可甚是熟悉。

“你说清楚,怎么回事,决口?怎么决口的?是不是你干的?”萧统一想,一种很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忍不住厉声说道。

“陛下……那黄河下游十三处决口,想必如今淮南一代,已经是一片泽国,至于原因……”张顺嗫糯一下,抬头却发现小皇帝的神色已经很是狰狞,忙道:“此事确是与天机阁有关……”

话还没说完,却听一声巨响,瘦小的皇帝居然一把推翻了御案,只见小皇帝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指着张顺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朕让你便宜行事,你就这么便宜的吗?你是不是把兵部剩下的震天雷铁火炮全用来炸河了,啊?”

“确实是用的那个……”张顺犹豫了一下,“这一次共选了十三处大堤薄弱处,水势很急,爆炸很彻底,而且微臣也做好了善后……不会有问题。”

萧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几乎消失,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不知该怎么办,倒吓得张顺连忙磕头不止,自请死罪。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萧统一直以为,自己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中华正统,华夏大防,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前途为了希望,可是如今,一直以道德优越和文明传承为旗帜的小朝廷,竟然干出这般事情,可以想象,黄河决口,定然是黎民惨遭荼毒,肯定是死伤无数,瘟疫横行,肯定是横征暴敛,流民四起,肯定是给中原百姓造成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更可怕的是,如果宋朝秘密组织炸毁黄河大堤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可以说宋廷将会立即被天下所唾弃,自己就是跳海也会在青史上留下无尽骂名,而宋朝,也会被后代的历史学家们贴上种种标签,萧统甚至已经不敢详细会用什么样的措辞来形容。

突然,萧统似乎想到一个事情,稍微从愤怒中恢复了一丝理智,“张顺,不对,你没有这个胆子,说罢,是谁指使你的。”

说这话时,萧统语气冷的像九天寒冰一般,一直就目光闪烁的张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声说道:“臣自知为陛下惹下这般祸端,罪该万死,臣……”

“你也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啊!”萧统突然爆发,一把抓住张顺的衣服,“你说,啊,你说朕该怎么办?让朕怎么和天下百姓解释?说为了天下苍生去炸黄河大堤?嗯?朕让你便宜行事,你就这般占朕的便宜来胡作非为麽?”

见张顺嘴巴动了一下,萧统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你不要说那些自请一死谢天下这样的鬼话,哼,如今朕可不敢杀你。”

张顺一愣,心中顿时如波涛翻滚,旋即换上一副奇怪的神色,道:“回陛下,这一次,臣有把握,让黄河事件成为朝廷振兴光复的契机,而决不会成为朝廷的累赘,也不至于影响陛下的声誉。”

“你说说看吧。”萧统指了指地上的桌子,示意张顺扶起来,自己回到座位上坐下。那张顺扶起桌子,想了想还是说道:“陛下,这一次行动,臣一来没这个胆子,二来没这么毒的用心,整件事情,都起因于一个人。”

“谁?”萧统一下来了兴趣。

张顺深吸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方,摇头道:“臣请陛下御笔一用。”

萧统允后,张顺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名字,然后递给萧统,萧统看了,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是他?怎么会?”

“陛下……臣也不敢相信,尤其是他说因为他倾慕汉家文明,”张顺苦笑道,“可是,这一次整个事情,可以说主意是他出的,具体埋布点,是因为他给了我们全部的黄河大堤的图纸,让我们知道哪里是薄弱环节,他还……”

“等一下,”萧统突然抓住了重点,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你们天机阁,朕反复叮嘱,一定要秘密行事,那么,他是怎么和你接上头的?”

说罢,萧统死死盯住张顺的眼睛,绝不放过里面任何一点神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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