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提高航速,我俩一夜未睡,直到东边的河水尽头再露微微淡色,杜莫才张着大嘴打了哈欠。“唉,早先以为是那种大点的渔船,可以躺在舱里睡到天亮,结果自己辛苦了一夜。”

我没有说话,让杜莫慢慢站起身子,用望远镜朝上游眺望。他有些兴奋,用脚尖捅醒了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儿,问他前面是不是比洛城。黑人男孩儿有点发蒙,揉了揉睡眼说,前面就是比洛城。

“都醒醒,醒醒,咱们到比洛城了,你们赶紧收网,待会儿耽误了时间,我可不等你们。”最大的黑人小孩儿,摇醒了抱头睡着的弟弟妹妹,招呼他们赶紧收回夜里撒出去的渔网,好跟着我和杜莫去购物。

小船又划了半个小时,沿河岸密集搭建的小棚子,渐渐呈现在眼前。杜莫揉了揉浮肿的眼泡,兴奋里不免带些失望。“这哪是什么城市!不就一座破渔村,奶奶的,去哪里买腊肠啊!”

几个孩子却兴奋起来,在他们眼里,这种类似渔村的熙攘小城镇,足以令其激动不已,就像杜莫初次见到马达加斯加的滨海城市时一样。

我和杜莫除去了身上的伪装网,只上身更换了一件运动衫,这种地方的居民,对持枪者并不敏感,就像看到厨师站在案板前拿着一把菜刀,士兵站在哨所旁背一把步枪。

几个孩子光着脚,把木船拽栓在岸边的一棵树上,开始领着我和杜莫往比洛城里面走。

此时的天色尚早,这座位于朱巴河畔的非洲小城镇,居民才刚刚起床穿衣,几股炊烟从远处的屋顶开始升空。

沿着树林间的小路,朝比洛城中心走了半个小时不到,已经初步看清该城的全貌。“哎吆!这种小地方居然还能看到灯光和楼房。”杜莫颓丧的脸上闪出一丝惊叹。

平坦的草地上,浮现出一片房屋,其中不乏夹杂些或白或淡黄的楼房,最高的也超不过三层,多半是职能单一的公寓,有的甚至还在垒盖中,露着红色砖皮。借助零星的灯光,乍看去俨然有几分城市近郊的风貌,可隐约之中,也不免透着几丝荒凉。对在荒漠和杳无人烟的草地上奔波了几天的我们来讲,却也不免生出几分新鲜感和亲切感。几个黑人小孩儿告诉杜莫,他们得先去卖鱼,所以要往比洛城东走。

我和杜莫想找家旅店,好好睡上一觉,再雇辆汽车直奔布阿莱。眼下各家各户尚未开门,这么早就冒失地靠过去,容易吃到户主的枪子儿。所以,只得先陪这几个孩子转悠几圈儿,也是可以遇到旅店的。

出了树林,脚下便是半沙半壤的赤色土地。两个小黑孩儿哥哥抱着步枪,妹妹抱着半草篓小鱼,最小的黑孩儿则背着捆好的白色粘网,杜莫和我跟在他们后面。

“追马先生,咱们若是丢下这群小家伙儿就跑,前面那两小子肯定开枪射咱们,嘿嘿。”比洛城的几丝城市风貌,令杜莫回复了些喜色,他笑呵呵地对我说。

“哼,你答应过他们的事儿还未履行,这会儿撒腿就跑,他们买不到生活必须品,回家怎么交代,小哥俩儿不拿枪打你才怪。”我嘴角一歪,略带笑意地回答杜莫。

“嘿嘿,就是,就是。”杜莫用英和我交谈着,前面四个漆黑的小孩儿,兴冲冲地朝前走着。他们此时已完全相信,我和杜莫会为他们支付购买费用,这种好事儿对他们而言犹如天降。

一股股浓烈的鱼腥臭味儿,夹着清晨的微凉纳入鼻息,街道两旁尽是些低矮的房屋,各家门口前,支着白天卖鱼用的摊案,想来这条街道白天也会有几分热闹。

我们继续往里走,一个干瘦的黑人妇女,正裹着一条花色鲜艳的裙子,推开门板出来倒夜尿。她脖子和脚上都戴着白色项圈,圆圆的脑壳泛着乌黑,微隆的前额似乎长到头顶,后脑勺些许长了些头发。

这名妇女见我们几个过来,一脸好奇站在了原地。我知道,她的眼神儿被我异样的肤色吸引。几个小黑孩儿上前问她收不收河鱼,她这才缓过神儿,将手里的瓦罐顿放在地,伸手进草篓抓了几条鱼拿出来看,接着对黑人小女孩儿叽里咕噜地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