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弥漫着潮热的沙丘下,我仰望了一会儿夜空,不知道海魔号此刻正飘泊何处,船上的芦、伊凉等人是否平安无事。疲倦最终侵吞了心中牵绊,幽幽迷梦将我遮盖。

“咯啦啦啦咯吱,咯啦啦啦咯吱……”子夜时分,一阵连贯的异响灌入我昏睡时的耳朵,我猛然睁开双目,双耳扩张的同时,伴随脖颈的扭动搜索声源。

杜莫也没敢睡得踏实,传来的声响中止了他的鼾声,这家伙在昏冥的夜色中瞪圆惊恐的眼睛,看到我在倾身聆听异常,也跟着侧耳辨认。

“追,追追,坦克车!”杜莫从音色中听出了造响原物,尚未调整好喉咙的音量,便结结巴巴地惊诧。“嘘!”我忙制止他说话,然后继续倾听。

“完了,咱们落脚前被他们发现了,这次开着坦克车过来,你我彻底没辙了。”杜莫压了声音,又急又怕地说。

我脑中急速思索,在沙丘驻扎过夜前,已仔细侦查了方圆两公里,未发现战斗车辆和可疑物体。

“你听,好像有三辆坦克车,距离咱们一百多米,如果他们冲你我而来,应该不会靠得这么近,只需把照明的信号弹往荒漠上空一打,显出你我**的瞬间,机枪在三百米开外就把咱们打个稀巴烂。”

趴在地上的杜莫听完,忙抬起黑胖的手掌,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儿。“咚轰!”一道红光闪过,剧烈的炸响冲进耳膜,杜莫吓得全身一抖,撑地的双肘像雏鸟翅膀扑开了一下,身体霎时瘫趴在地。与此同时,我也惊得双肩一颤。

“哼哼呜呜,哼呜呜……”炮弹没朝我俩飞来,也就没将两具肉身撕碎后撒进夜空。杜莫咧嘴挤眉,额头杵着沙地半哭半笑地哆嗦抽气儿,憋在胸腔的气流儿,拱得他脊背汩汩耸动。

“哼哼呜呜……吓死我了!”杜莫慢腾腾地抽回一只手,伸到胸膛底下,轻轻拍打心脏,既像安慰自己又像在感谢上帝。我缓缓吐了一口气,几乎绷断的心弦也随之松弛下来。

“咚轰!咚轰!”又是两颗坦克车炮弹,像抛飞出去的千瓦亮灯泡,卯足了劲儿奔西南方向窜。“杜莫,杜莫,他们在交火,不是打咱们。”杜莫这会儿意识清醒了许多,忙伸长脖子朝炮弹击打的方向观望。

“没啊!没看见被打中的目标。”杜莫嘴巴半张,左右摇晃着黑圆大脑袋,保持着一有危险马上回缩的姿态。“炮弹的最大射程在上百公里,就算在短射程十公里的距离交火,你扯断脖子也不会看到击中的目标。”

我一边对杜莫说着,一边飞速收起行李。杜莫还傻呵呵扬着脖子,试图再拔高一点,期望看到些什么。“别看了,快收拾东,等到天亮炮弹就不会只吓唬你。”杜莫立刻回过神儿,手忙脚乱地整理包裹。

我俩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又得被迫往前奔跑。杜莫抱着狙击步枪,使劲缩低着脖子,摇摇晃晃地跟在身后。每当远处的激射火光闪照夜空,我们便速度倒地侧身,防止卧趴沙地时背包的高度引起坦克车的注意。

“追马先生,他们在和谁交火,两拨巡逻车是不是误打起来了?”杜莫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心里充满好奇。“你别忘了,咱们现在离吉利卜很近。”我脚下生风,点在沙粒上的军靴如在水面滑动,即使速度再快,杜莫此刻也得毫不怠慢地紧跟。

“哦!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夯特军阀的武装主力正在基斯马尤港,这会儿与索马里水兵打得不可开交,海盗不会离开依托大海的优势,所以,刚开突袭的坦克车多半是中朱巴州的割据武装。”

“啊。”我淡淡回应了一声,内心的推测与杜莫说的基本吻合。“嘿嘿,夯特这下首尾难顾喽!”杜莫自言自语地说完,闷声与我飞速奔驰起来,他可不想在两股军阀争斗的荒漠上变成垫车轱辘的炮灰。所以,我双腿飞蹬得再快,他都得咬牙跟上,没有半丝儿抱怨情绪。

杜莫说得没错,迪沃?夯特这次真得被拖入战斗泥潭,索马里水兵这支海盗,路面力量肯定抗衡不过军阀,他们既然敢在基斯马尤港激战,也是看准了夯特军阀的软肋。

中朱巴州的军阀,同样看准了时机,借此削弱一下毗邻对手的势力,等到夯特武装与海盗处理完恩怨,再要纠集主力报复中朱巴州时,对方却已严阵以待,巴不得以逸待劳地同他交火。看来,夯特的哑巴亏吃大了。

一连狂奔了两个小时,我和杜莫才敢缓下脚步,小跑朝前移动,同时也为避免在前面遭遇敌人时体力不支。“追马先生,中朱巴州的武装配备要比夯特军阀好呢!”杜莫有气无力地说。

“嗯,从地图上看,中朱巴州的绿地较多,物产相对来讲较为丰富。但跨入中朱巴州后,你我可能遭遇的军阀武装的实力也会增强。希望前途不再穿越平坦的草地,否则咱们只能在晚上赶路,白天推进的话风险很大。”我有些担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