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现在立刻离开摩西的,大概就只有大巴了,箫小杞挎着小挎包根据行人的指点往小巷深处走去,身边跟着一个执意要带她到售票柜台的黑小孩。

因为箫小杞常四处乱逛,很多人都警告过她,不要毫无心机地跟着任何一个人走,可是至少到目前为止,箫小杞都没啥问题,而且现在她也无计可施了,在摩西的这顿时间,她基本上是跟着奥利维尔混吃等死的,哪里能买大巴车票,什么交通工具能去机场,她一无所知,于是她这次也理所当然地跟着这个黑小孩走了

这个黑小孩大约十三四岁,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很瘦弱,只比箫小杞略微高一点点,走路都有些飘忽,箫小杞既不知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他为何要帮助她,而且他看上去很厌恶箫小杞的样子,对话简洁,语气还带有不耐烦。

“你想要服务费吗?”箫小杞思前想后,只想到这个可能。

“啧。”黑小孩很是鄙夷地看了箫小杞一眼,见箫小杞还想再问,像是不想与她再多费口舌般,终于不耐烦回答道:“免费!”

不要钱?那他为什么帮助她?箫小杞大为不解,然后在她愣神的当口,黑小孩在一辆小巴与箫小杞迎面撞上之前一把将箫小杞护在了身后,语气恶劣,“看着点路!”

“哦哦。”箫小杞忙点头道谢,“谢谢。”

“啧,真烦,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也想知道,箫小杞在心里默默诽谤着,很快,箫小杞在黑小孩的帮助下,买到了一张从坦桑尼亚摩西开往肯尼亚内罗毕的车票,至于为什么是前往内毕罗,箫小杞不清楚也没敢问,她迷迷糊糊地接过车票,稍稍鞠躬,“谢谢你。”

黑小孩点点头,依旧没啥表情,说:“上车吧,他在等你了。”

“嗯?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黑小孩瘦巴巴的脸上浮出一种无奈,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侧头瞥箫小杞一眼,挥挥手走了。

……

这是一辆至少三十个座位的大巴,两名司机交替开车,大巴行驶得又快又稳,05:30准时发车从坦桑尼亚摩西开往肯尼亚内罗毕,司机说假设一切顺利的话,箫小杞将在下午14:00就可以坐在内毕罗river区的cafe里喝印度奶茶。

一切顺利的意思是箫小杞在每次转车时不出任何纰漏。

“会出什么纰漏?”箫小杞问司机,心中很是不安

“你得转三次车。”司机吹了声口哨说。

“三次车?”箫小杞大叫,开啥国际玩笑,她要去的是另一个一无所知的国家,还要转三次车?在哪里转?什么时候转?这些司机都用一句“还不确定”来搪塞,刚才那个死小孩也不问一下她的意见就给她买了车票,这样她还不如在摩西等到早上,直接买机票飞回德国的好。

但无论箫小杞怎么不甘心,她已经上车了,她环顾车厢四周,明确自己又被坑了,她用1200的价格买到的显然是货车位而并非大巴,所有座位,过道,引擎盖上都堆满了用麻袋捆扎的货物,而且只有箫小杞一位乘客,啊,不对,是两位。

箫小杞上车的时候那人已经睡着了,身体被麻袋几乎完全遮掉,开始箫小杞根本没看见他,当司机面对箫小杞如何顺利转车这个问题时,他用嘴向那人藏身的角落努了努说:“放心,他和你一起走。”

箫小杞这才在麻袋堆里看见另一个人,从箫小杞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她小心走过去,想着要不要跟对方打声招呼,转车的时候销上她。

此时的摩西还处在薄雾蔼蔼的清晨,大巴最后一排的车窗开了一边,凉飕飕的风吹到箫小杞脸上,然后,她摇晃着向前走去,目光所及倏然开朗,大巴内明晃晃的的白炽灯犹如银子一般倾在那个黑衣魔法师身上,敞开的黑色天鹅绒外衣缓缓吹动,好像妖艳的花朵在跳舞,微微卷曲的棕发服帖地覆盖在奥利维尔光滑的额头上,浓密的睫毛在凉风中微微颤抖,苍白的面孔上有一种纯粹的骄傲和倔强。

箫小杞想起了在巴黎第一次见奥利维尔的那个晚上,她被在地铁通道唱歌的奥利维尔给吸引了,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随意与不羁,他总有这个魔力,吸引着人的视线,把光放在别人的眼睛里。

像是感受到箫小杞的目光,奥利维尔睫毛轻轻颤抖,双眸缓慢睁开,似乎并不惊讶,他朝着箫小杞微微而笑,如水的灯光流泻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英俊。

“奥利?”箫小杞目结舌看着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奥利维尔,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你怎么在这?”

“你好慢。”奥利维尔打着哈欠坐起来,手掌按着额头,往上抚顺垂落的额发

箫小杞看着奥利维尔,好像他的头顶长出了一朵百合花,他们互相道别了还不到两个小时的现在,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去收行李啊。”奥利维尔理所当然用拇指指向后面的一个座位,上面放着箫小杞遗弃在旅馆的拉杆箱,“不过你有两套内衣还没干,所以我就没带走了。”

“你是说蓝色那套吗……等等,重点不在这好不!”箫小杞猛地住口,半天憋脸通红,终于憋出下一句,“你要和我一起走?”

奥利维尔线条优美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好笑,“啊,我要去漂流,所以就顺道一起了。”

箫小杞一时无言,原来那个黑小孩是奥利维尔派来的,一种酸涩的感动猛然间充斥着她的内心……有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她……

箫小杞嗫嚅了半天,忍不住问出了当日在威尼斯相同的问题:“奥利……你……不怕我是骗你的?”

奥利维尔显然也记得这个问题,他嗤笑一声,立刻把姿态摆高,昂着脑袋,轻巧地也说出和当日相同的答案:“不怕,辜负他人比被辜负要难过一万倍。”

……

如果不是因为转车,这辆大巴货车很合箫小杞的胃口,箫小杞一人霸占三个座位,学着奥利维尔打横睡,他们一人霸占一排的座位,好不写意,只是很快大巴便要过边境,他们得转车了。

司机连着喊了两声,箫小杞睁开眼,发现在她打盹的时候,大巴又上了一次货,麻袋已经叠到车顶,并且毫不意外地堵住了车门,大概司机压根忘了他还有两位乘客。

可他们如何下车啊?箫小杞有些无奈,这时奥利维尔也醒了,箫小杞抓着他的胳膊“巴拉巴拉”说着目前他们遇到的情况。

奥利维尔懒洋洋听着,接着他伸了个懒腰,拍拍箫小杞的肩膀,示意她让开些,随即他“哗”一声将车窗拉开到最大,然后身子向后微压,后腿用力,手在窗棂上一撑,“刷”地一声,他跃了出去,“咚”,安全落地。

落地后的奥利维尔拍拍手站直,然后他仰脸一脸理所当然对箫小杞说:“跳

!”

“什么?可是车窗距离地面真的不算低啊,如果跳不好扭个脚的几率应该很大。”箫小杞咬唇纠结着。

箫小杞当然可以坚持让司机开门让她出去,但是麻袋层层叠叠,要搬开也不是一件易事,而且另一辆接箫小杞和奥利维尔的中巴已经在等他们了,车上坐满本地人,其中不乏老弱妇孺,搬走这些估摸至少需要十几分钟,让一车人等他们两人,箫小杞做不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来。

奥利维尔不可置否地扬了扬眉毛,也不评论什么,只继续向箫小杞招招手:“下来!”

箫小杞一只脚踩在窗棂上另一只脚还在座位上,犹豫不决,“等等,让我想想……啊!”

正说着,箫小杞冷不防被后面的司机大叔一下推了出去,顿时双脚离地,头晕目眩,箫小杞惊叫出声,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大叫:“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箫小杞双眼紧闭,张开手随时准备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被正向司机大叔道谢的奥利维尔接了个正着,一眨眼间,箫小杞已经在奥利维尔身旁安全落地。

去他的!

这并不是那天唯一的一次跳窗,和奥利维尔换乘的第二辆中巴车因为是坐后排,在阿鲁沙第二次转车时,奥利维尔不耐烦跟在老弱妇孺后面慢慢向前蠕动,就从后窗“咚”地一下又跳了出去,车上的人很善解人意,见箫小杞和奥利维尔是一起上的车,奥利维尔既然跳了出去,就很理所当然地也将箫小杞的拉杆箱从后窗扔了给他。

箫小杞没反应过来,奥利维尔已经接过她的拉杆箱了,他眼睛中闪过一丝笑,但立刻又冷下脸来,摆出一副淡漠的样子拉着箫小杞的拉杆箱作势要走,眼见下车的队伍奇慢无比,又担心奥利维尔当真拉着她的行李箱跑了,箫小杞一咬牙,也跟着从窗口跳了出去。

有了一二,就有三。

而第三辆车根本就是从窗户上的车,下车也从窗户似乎很正常,于是那天一车子的乘客看着一个亚洲女孩就像个猴子般跟着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从一辆辆车上翻进翻出,男子身轻如燕,动作敏捷,亚洲女孩个子虽矮小,但也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