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看在你老弟的脸上才进他家的门,他叫还不来呢。”

他又大声说,仿佛在喊。烟头在笑声中抖。“我是被请来的,不是我来偷……”

白萝卜已闹得没了精神,四肢朝天躺在地上,衣服裤子离了身,绳子早已从手中脱落。

她见老驴头就嘻嘻嘻地笑,老驴头扶起她:“你看丢人不?啥都露在外边了。”

老驴头把她拖到炕边,推上炕,白萝卜又冲着他笑。白萝卜脸色蜡白,身体很虚弱,她已没一点闹腾的力气了。

他去摸烟发现手上有血,吓他一跳,不知这血从哪来的?他揭开被子,把白萝卜身子看个遍,身上没有伤,他往她裆里一看,里面他要叫孙场长看见他就感到耻辱,他说:我活着是为了让他活得更难受正淌着血水水,他知道是咋回事了,他在炕上扯了条脏枕巾捂在上面。

白萝卜安静地像怀中的白兔,朝他笑。她说:“我要跟你上山去……我要跟他离……婚。”她声音细弱像蚊子在头顶飞舞。

老驴头说:“甭急!你歇着,养好身子再说。”

白萝卜伸出胖胖的手去摸他,他觉得这手柔的很,比她身上柔的多,一把攥住她竟有一种冲动和满足感。他伏在她白皙的胸脯上,神仙似地闭上了眼,他想象着孙场长就站在房里看着他,他嘴边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孙大山也有这一天,他记得上次在这屋里和白萝卜干得正欢,让他发现强硬被分开,他在墙角求饶,今天他是有请而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哄她、揉搓她。

他就这样地伏在她的胸脯上等他回来,他要看他是什么反应,能气愤成什么样子?早该下班了,还未见孙场长回来。

孙场长回来了,门上没了绳子,他看见白萝卜像狗一样躺在老驴头怀里。他骂:“一对狗男女。”

“你再骂我就走。”

“你……”孙场长摸东西要打他。

他说:“你敢,我是你请来的。”

“滚!你给我滚出去……”

老驴头说:“咱说清楚,我今滚出去,谁以后叫我是孙子!”

没等老驴头滚,他先走了。

没有时辰的日子是最难熬的,日头像躲难去了。天下闷热,人活得昏昏晕晕,没精打采。

他死了,死的时候极幸福,在极度的兴奋中用刀割断了手腕上的血管。

上级来人要落实政策,清查冤假错案,老刀的消息最灵通。山上很多人拿到了就业的通知书,他心里很激动,天天盼着自己的那一天。

山上的犯人变成了就业职工,这对他来说已不重要,他虽然背着犯人的皮,但在这里他自由自在地没人管,门卫、岗警和他都熟悉,他早已是这里的特殊公民了。

场里宣布要把他们释放转成就业职工的那一天,有干部提前来给他报喜,他说:“我早就是了,还用你给我说。”

那干部不愿伤他的自尊心,赔着笑脸给他。通知书他还没拿到,他关心的是他那张通知书怎么还没来,那干部说:“没那张通知书把你们都先当职工对待了,你急啥呢?你耐心等着。”

一日,孙场长来理发按摩,他问:“我的通知书咋还没来呢?”

“你急啥,你等的不就是一张纸吗?你早已不是犯人了,你看你这工作,舒服得跟爷一样。”

他说:“这我知道,场里惟有你对我这么好,还有我的妞妞。”

“你咋把我和你的狗放在一个档次上。”

老刀说:“我爱你胜过我的妞妞,我给妞妞按摩啥时候这么精心过!”

“你现在的按摩手艺越来越高,能赶上高护士了。”

老刀不高兴了。“你再甭提你的高护士了,她有那么好?值得你老吊在嘴上。”

他说:“你是没见过,见了你就走不了。在一块时还觉不来啥,离开她才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你看,你看,又来了。”

“那手是水做的,你这手也只能算是一个女人的手,比不得水做的。”

“那当然,我老了,有这手就不错了。你也给我问问到底啥时候下来?我心里有个底儿,光叫他们批一下也这么难?”

“是不是想家了?急着要给家人一个说法,我知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想人模狗样的回去一趟。”

老刀沮丧地说:“哪来个家呢?”

“那就是和哪个干女儿勾搭上了,有去骗人家姑娘,我才四十多岁,是国家的正式职工……”

老刀笑了,“你就不往好处想。”

送走孙场长,他骂:“你小子还算人吗?老字侍候选人你这么多年,也没见把老子的事放在心上,老子接了通知书,再不会干这侍候人的事了。”

他装病不上班,一些干部怨他,“你转成职工了,应当更好地工作,咋倒不好好干了?”

他说:“我过去是啥人?是犯人!不干不行,你们会打我,骂我。转成了正式职工,就由我了,我不想干就不干了,我以后还不想干呢。再干这活,我还不是犯人吗?”

干部们笑他思想钻了牛角。他给客人刮胡子,在客人脸上耍刀子,吓得有些人不敢再来,理发店人少了,他整天抱着妞妞在店里玩耍,给妞妞理毛儿,把狗儿打扮成个女娃娃,来人看见扭头就走。

他和妞妞在一块时除非孙场长来理发按摩,一般人他是不接待的,他不再给人夸他有十个干女儿,只要有人夸他的妞妞,他会百般热情地服侍他。

妞妞很通人性,老刀的讲话它听得懂,他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妞妞就知道干啥。它也离不开老刀,它哪里也不去,很少出这房间,即使是老刀出去串门,它也不出门,它就一个在家候着老刀回来抱它,爱它。

一些轻狂的同类异性在门外勾引它,它们发出狂骚的呼叫,它春心不动。它看不起它们,嫌它们脏,它和它们已不是一个档次的。

它彻底和它们断绝了来往,它心里只有老刀,它偎在他怀里,舔着他的手,极舒坦地享受着他的抚爱。

这日,老刀手腕上流出很多很多的血,它在他的伤口上舔着涌流的血,它怎么也舔不完,舔着、舔着,老刀就闭了眼睛。它看见一大帮人抬走了他,有人收拾了他房间的衣物和铺盖,它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它身上脏了,没有人给它洗,身上痒了没有人给它抓,它成了一只不讲卫生的狗,和它的同类没有任何区别了。

一个星期后,它变成了一只很脏的狗,它忍受不了饥饿的痛苦,寻找它的同类去了。

老刀死得很奇怪,人都说他不该这样死,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他死得出乎人的预料。

那天上午,孙场长实现了诺言给他带来了就业通知书,老刀接了通知书手就颤抖。

孙场长说:“甭激动这是迟早的事,先把我侍候一下。”

孙场长躺在座椅上。他从镜里看到,老刀没了往日的殷勤,换了人似的眼睛发直、发亮,他有些惊骇。他正要坐起,老刀一声大笑,他像被人一下扔在了刺骨的冰水中。

老刀一把压住他,狂笑着转动座椅,座椅变成了转椅,老刀狂笑着说道:“老子就业了,就不再侍候你了。”

孙场长一阵阵昏晕,他说:“你……辜负……了我……这……几年……的……照顾……教……育……?”

老刀说:“老子当犯人给人剃头,现在不当犯人了还给人剃头,老子不干了,老子这几年把你侍候得跟爷一样,你以后休想让老子再侍候你。”

孙场长在飞转的座椅上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变得这么快,刚才还是个人样,一会儿就翻了脸,成一个要杀人的恶魔,他很害怕,真怕他杀了他,他欲跳下去,摆脱这恶魔。一把刀在他的头上脸上来回地飞走,使他没有机会逃走。

老刀笑看在他的**威下软得一摊泥似的孙场长孙大山,发出一阵阵寒冷的狂笑一他笑孙大山也有今天,笑孙大山也知道害怕他的飞刀旋转在他的脖子上,孙场长一阵惊叫,感到自己的死期来临了,这个使他享受多年的座椅成了他的断头台,这个令他向往,常来常往的理发店原来是一个杀人的魔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