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时间不见雨水,干燥的天空没有一点潮湿,山上的树叶卷起了麻花,再不下雨这人就没法在这世上活了。

他给上级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每次都是以增加他的劳动强度和受到一次次的辱骂而结局。他心里也怨,却从来不表现在脸上,他是走资派反革命,他承认,在他当局党委书记时,工作中有这样或那样的错误,但他没做过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绝对不可以把他关在这里,更不可以和国民党老黄关在一起。

他是走资派,又站错了队,给那个和**在一条线上的同乡通了几次电活,**事件发生后,他被隔离审查。

他想不通,在这里碰见了解放战争中被他活捉的国民党军官黄一甫,他觉得把自己和他关在一起是一种耻辱,上边给他定什么罪他都可以接受,他不能和黄一甫在一起劳动改造,他是什么人?他几十次向上级反映要求把他俩分开,场里就是不肯采纳他的意见。

几年来,老黄在犯人中一直大谈养身之道的理论,准也搞不清他养身之道的妙法,转来转去都是些男女苟且之事,宣讲什么黄帝内经、**经这种坏思想,坏作风对犯人的思想改造很不利,他也给领导去信反映过老黄的罪行,场里却迟迟未问及此事。

他路过老黄窑前,发现里面坐着几个人,认定是他义在传播流毒,他没进窑里,站在门口说:“老黄,你要老实接受改造,不要打着医学的幌子在犯人中宣传你的坏思想,你那东西全是些下流货色,是害人害己的坏东西。你要注意呢,我把你的情况已向场里反映了。”

他的话引起在座犯人的不满,瘦猴跳出来骂道:“你算啥东西?你以为你还是书记?你跟我一一样是犯人!是被人打被人骂劳动改造的罪犯!”瘦猴指着他,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向门外。

老黄说:“你懂什么?先不谈你是什么东西?什么是天?什么是地?什么是阴?什么是阳?什么是左?什么是右?什么是上?什么是上?”

“天有太阳月亮白昼和黑夜,地有阴阳上下,动物有雌雄公母,人分男女。既然大到宇宙小到生灵万物有阴阳有雌雄,有雌雄公母就有**。黑夜**有白昼,天地**有阴阳,动物交台可以繁殖生命,男女之合,不仅仪是生儿育女,这是一种生理需求。”

“愉快悦心的**,是人的天伦之趣,那是人类及动物最低的需求。天体之合,阴阳之合利用大自然之灵气进行**,这叫神交,冲交不仅可以享受人之天伦之趣,更可以强身健体。”

“这也是一种科学,叫性科学,你听说过这个新名词吗?其实,你活一天,你每一天的生活里与它都有密切的关联。”

“你他妈的少在这儿放毒!”老k愤怒的骂了。

“我不是在这里放毒,我是在这里跟大家研究性学,我们是犯人,不许我们搞女人?难道不许我们谈?不许我们想?不许我们去研究?你这人二十多年了,一点脾性没改,你多亏是犯人和我们一样的犯人,你若是场长,你他妈的比孙头还要凶。”

老k气急了:“我就是不让你在这里放毒,我就是不让你在**领导下的劳改场放毒。”

老毛站了起来说:“你他妈的才在这放毒呢!你再不走,小心我们揍你。”

“你小子神经了!”犯人们都在骂他。

“我就是要喊,我就是要制止国民党的旧军官在这里毒害犯人。”

几个人拥上去,耍打他。夏政委带着几个管教走上了山。他们迅速逃回了自己的窑洞。

老k提高了嗓门,“这是**的天下,你黄一甫不好好改造就甭想得到政府和人民的宽容。”

“干啥!干啥!想挨打了是不?”管教喊着跑来,卸下皮带要打人。老k指着老黄蜕:“他在那儿放毒,给犯人讲下流东西。”

管教说:“你算个啥东西?坐下!”他欲辩解,管教扬起皮带,他蹲了下去。

管教说:“坐里面去。”

老k说:“我不去,我死不和他坐一起,他是啥东西?”

管教笑了,问老黄,“你在这里放啥毒?”

老黄说:“我能放什么毒,关了二十多年,毒性早被你们消完了,剩下的是一堆臭肉。”

“你和他们谈啥呢?”

“我和他们谈养生之道。”

“哪一种养生之道?你还养生呢?你这一辈子就在这里养吧。”

老黄很不服气的瞟了管教一眼,管教扬起皮带欲抽,夏政委按住说:“老黄,听说你研究了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我们并不反对,我也不想和你探讨,有一点你得清楚,你是犯人,是有罪的,你要做点好事,就继续发挥你的特长,给他们看看病,你对你的言行要负责任,你被劳改二十多年了,不能说没一点进步。”

老黄不吭声,瘦猴说:“他现在对政府的认识态度好多了,还发挥余热给犯人看病呢。”

管教抽了瘦猴一皮带说:“你懂个屁,他这种人眼睛一挤,心里又不知打啥鬼主意,看啥病呢!给谁看过病?解放初期,蒋介石跑到台湾去了,他差点把国家一个重点发电厂炸了。”

老黄不吭声,把头埋在裤裆里。管教说:“别看你把眼睛捂着,你的大脑还在转,又不知在想啥坏主意?”

夏政委说:“别这样讲,老黄比以前好多了,年纪大了,看不成病了给大家讲医学知识也是可以的,听说最近还常到石场去转转,你应当去看看,不干活看看也好。可以给他们出出主意,总比一人闷在窑里强。”

老k说:“他去石场是存心不良,想搞破坏。”

管教扬起皮带。老k头一缩,不敢再吭声,“盐(言)里有你,还是醋里有你?”

夏政委说:“我看不一定,我们政府把最后一个皇帝都改造好了,更别说一个小小的黄一甫,我对老黄有信心。”

“走,看看老师长去。”政委和管教走了,瘦猴一脚把老k踢倒骂道:“你他妈的像个地下党!”

老师长名叫司鑫,是解放后被政府抓起来的。他是师长,却没带过兵打过仗,这个师长的头衔是用钱买的。

司鑫是个商人,在城里歼了一个皮货店,他从西北把大批的牛皮、羊皮买到手、然后加工成高级皮货。十几年他这生意独门独做,加工销售一条龙,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在北方有分店,在南方,西南,东北,华东都有他的商号。

一切都因为他的女儿失踪引起的。

国民党的一个连长绑架了他的女儿,强迫他的女儿和他成亲,他把这事给在部队当师长的一个朋友讲了,师长亲自出马解救了他的女儿,把那连长打了。

师长调防后,他失去了靠山心里很不安,金山银山不如一条枪杆子做靠山,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有钱没势一个小当兵的都敢给你身上撒尿,他给那位师长朋友去了信,欲在部队谋一个官位,挂个名也好,做个招牌,朋友让他送钱去,他送去了,以后就有人给他送来了委任状,他当了师长。朋友说:“你现在虽然没一兵一卒,你可以招兵买马,枪支弹药我给你供应。”

国民党的大势已去,他赶快脱了军装,一心一意做生意,政府还是找到了他,他是一个漏网的师长,手上还有几个人命案。

他被关进来就是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他什么都习惯了,没家没业,家业被政府没收了,他老了,没有什么企图,他只希望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度日,夏政委来看他,他喜出单外。夏政委坐下,他去倒水,管教打翻了他手中的茶缸。

“你这尿壶也能给人倒水!”

夏政委说:“对待老师长不要这么凶,他还是愿意接受改造的。”

管教说:“政委!你不知道,他这是尿壶不是茶缸。”

夏政委感到惊奇,“老师长不会用尿壶招待客人吧?”

管教说:“你问问他。”老师长点了头,夏政委变了脸色。

老师长说:“是尿壶也是茶缸。”

“是尿壶就是尿壶,怎么又是茶缸?”

老师长说:“我白天当茶缸使,晚上当尿壶用。”

夏政委听后,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就闻到屋里的尿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