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大人!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刚回到葵屋,小鬼猩德庵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我,眼泪鼻涕都涂在了我的衣服上,“您一天一夜都没回来,我还以为……”

“以为我被妖怪吃了?”我哭笑不得,“你这家伙,未免对自己的师傅太没信心了吧……”

——至少我就从来没想过浦饭师傅会被哪个妖怪吃掉。

“可是……那是连延历山(日莲宗总部)本山的大师都被吃掉了的……”

想起那个枉死于桔梗手下的和尚,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认为桔梗是妖怪,要杀她,结果就被她给杀了。

很显然,这不是桔梗的错,换成我是她,也不会对要杀自己的敌人手下留情。

要怪就怪这个时代吧,不停的动荡和战乱,让人们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稍稍刺激一下就会爆发……

“妙云呢?他又跑去石山町买米了?”我看着傍晚热闹的葵屋,却没发现大弟子那已经比许多成年人更加魁梧的身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和孤儿猩德庵不同,尸妙云家里有年老体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大哥当兵的俸禄只够勉强维持家人的生计,身为家中次子的他为了让家人吃得好一点,经常打短工赚钱去买大米(日本人一般吃野菜和糙米),但是堺町的米很贵,所以他总是要跑上百里,去附近的石山町买米。

说来好笑,这小子之所以拜我为师,居然是因为偶然看到了我的怪力,觉得如果学会了我的功夫,一次可以多扛几袋米回来……

但是,我却在老板娘脸上看到了忧郁的神情。

“怎么了?”

“小尸那孩子……今天早上,日莲宗的和尚找到这里,说那个疯子是他们的重要人物,而死掉的那个居然是本代的长老之一。”她难过地说,“那些和尚要搜查您的房间,小尸不让,被他们打伤了,现在还躺在**起不来……”

什么!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连山贼和乞丐都会出手救治的桔梗会杀掉那个和尚了——这些该死的秃驴,当真是混账之至!

好在我们这里有两位擅长灵力治疗的术者,桔梗更是此道大师,所以小半个时辰之后,尸妙云已经又活蹦乱跳了。

“弥勒,老牛,麻烦你们再等一天好么?”我整理了一下行头,尽量若无其事地说,“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去吧去吧……”弥勒找了个座位坐下,让老板娘上了点酒菜,“我们正好先吃晚饭。”

“早去早回,否则牛肉没你的份了。”完全缺乏牛类自觉的牛妖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大块半熟牛肉来。

我挤出一个绝对不会好看的笑容,走出了葵屋。

……

“妙云、德庵,你们有兴趣跟我出去走走吗?”晚饭的时候,我对两个正在大肆进攻水煮牛肉的徒弟说,“我要去京都附近的安国寺,参加一个朋友聚会,你们跟我一起去吧,开开眼界也好。”

猩德庵当然很高兴,但是尸妙云却露出几分为难来。

我理解他的难处:大哥当兵,天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战死沙场,如果他走了,大哥又发生了不幸,到时候谁来照顾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呢?

“让你大哥退伍吧,反正这边兵制也不严格,只要交罚款就好。”我说着掏出两枚金小判,“这些钱除了交罚款之外应该还能剩下不少,让他买两亩地……”

“师傅大人!这钱我不能收!”

“……居然敢反抗师傅的命令,你这小鬼讨打啊!”我挽起袖子,假装发怒,“信不信我揍得你跟那几个贼秃一样变猪头!”

“我就知道师傅大人肯定是追出去打架了……”猩德庵小声嘀咕着,推了推左右为难的师兄,“笨蛋小尸,这些钱就当预支的工钱,将来慢慢还给师傅大人就好。”

这小鬼倒是机灵……

“呐,师傅大人,我好歹也是您的弟子吧……”他话锋一转,却对我伸出手来,“身为三丁目的大番长,我也有不少小弟要安置呢……”

这臭小子!

在弥勒和牛高达的哄笑中,我很不甘心地又掏出两枚金小判。

还好从贼秃们那里缴获了不少战利品……

……

第二天一大早,告别了葵屋和堺町,我们开始动身前往京都。

对我而言,这次旅行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要拜访同为穿越者的足利将军,第二则是请高僧一休大师帮忙治治我的失忆症。

是啊,很遗憾,弥勒、牛高达和桔梗都没能治好我的失忆症。

纵然桔梗是号称一千年才出一个的超天才巫女,纵然穿越者牛高达是真正活了千年的上古老妖,但是对于我诡异的失忆症,他们也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结果一直等我们抵达了京都郊外的安国寺,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是每天施术一次,让我可以避免因为记忆浮现而失神。

总的来说,这个结果也不算差了,至少我不用再担心可能会在战斗中胡思乱想,然后稀里糊涂被干掉。

“不管怎么样,师傅大人都是很厉害的!”

“是啊!师傅大人,你不用太担心啊,无论你是否记得以前的事情,都无损你伟大剑豪的光荣啊!”

两个小鬼……虽然你们说的话让我很高兴,但是——我究竟什么时候变成剑豪的啊?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还有,自作聪明的笨蛋德庵,你说的那句话,是昨天晚上路过的那个村子里面,说书人讲的剑豪故事里面的台词哦!师傅我失去的只是过去的记忆,而不是记忆能力!

于是,我很干脆地在这个小鬼脑袋上敲了一下——刚好足够让他多出一个0.5厘米小包的力度。

“有徒弟真好……”老牛感叹着,“果然合体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喂,你这句话和前文有什么关系啊?

“小孩子真有趣,”弥勒也感叹着,但是他随后就来了一句彪悍的台词,“珊瑚,我们也尽快生几个孩子吧!”

不提女退魔师顿时通红的脸色,我只想说一句:

正常情况下,一次最多就生两个而已,但是“几个”的最低标准,可是三个哦……

一行人吵吵闹闹,进了位于山坡上的安国寺。

这座准将军大人驻锡的寺庙,看起来并不繁华,但是附近却多了不少临时搭建的帐篷,很多一看就知道是贵族或者武士的家伙们急急忙忙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既然是寺庙,当然也少不了和尚,可是在这些本应远离俗世的出家人脸上,我看不到丝毫应有的淡然和平静,看到的只是对名誉的虚荣和对财富地位的渴望。

和那些武士们、贵族们,一模一样。

“无论看多少次,总觉得很恶心啊……”弥勒叹了口气,用汉语说,“这些家伙脑子里面从来没有关心过百姓的疾苦,佛祖或者荣耀之类只怕也不在心上——他们想到的只是飞黄腾达……”

“连和尚都这样了……”牛高达也同样用汉语说,“果然只有核弹的火焰才能净化这污秽的世界啊!”

“核弹的话就免了吧……”

“乌路赛!乌路赛!乌路赛!(啰嗦X3)”这次他是用日语说的。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萌的!”弥勒说着捏住了喉咙,用惟妙惟肖的女音说,“傲娇什么的,最讨厌了!”

“这是‘爱’不够啊!”一个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僧人手持着折扇,春风满面地走了过来,“好久不见,什么时候你们俩也开始玩卖萌这一套了?”

当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后,他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绍:“我是安国寺道惠,俗家名字足利义教——刚改的,真武君你好,初次见面,日后请多多关照。”

……这不是堂堂将军应有的态度吧……

“我毕竟和你们这些战斗系不同,我只是个文职人员啊。”道惠如此解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要请你们帮忙呢。”

于是在“好说、好说”之类的客套声中,我们很快就成了朋友。

然后,道惠命令下人准备宴席,为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

小小的桌子上,清一色的素菜,而四个穿越者,就坐在桌子的四边。

没错,这只是一次很小规模的私宴。

甚至连妻子、师兄、徒弟和盟友都排除在外,彻头彻尾的“私宴”。

穿越者们的聚会。

在聚会上,道惠——现在应该叫他“足利义教”了——说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穿越的作品,可能是《聪明的一休》,因为他孩提时代就在安国寺出家,成为了一休宗纯唯一的师弟。

和原作不同的是,这里的和尚们,不少都有法力,一休宗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仅仅二十五岁就修成阿罗汉果位,取得了令所有的修行者瞩目的成就,被称许为“晴明以下第一人”。

但是足利义教自己,却完全没有修行的天赋,他明明和一休做着同样的修行,但是迄今为止,别说果位了,就算最低级的成果都没有取得,简直就和上条当麻在超能力方面的天赋一样,烂到极点。

不过命运终究是公平的,足利义教在感叹于自己修行之路坎坷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有着惊人的设计和制作天赋——于是资深宅男出身的他,很快就把注意力从修行转向另外一个方向——科学研究。

“简单地说,我一直在攀科技树。”他拿出了一柄酷似老式手枪的武器,“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出现‘铁炮’这种武器,甚至连欧洲人都没有火器,所以我制作的灵子手枪,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吧……”

“攀科技树不应该先从农产品改良和大炼钢铁开始吗?”弥勒看来对他也并不怎么熟悉的样子。

“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可以做那么敏感的事情吗?”足利苦笑着回答,“老爹死得早,大哥一直都看我很不顺眼——就像当年老爹看一休很不顺眼那样,不过大哥的气度不可能有老爹那么大,所以我如果真的有大动作,只怕今天开始折腾,他明天就一纸文书勒令我切腹了……”

政治……真是黑暗和腐败呢……

“不过好在你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可以大展拳脚了吧?”老牛连忙转换话题,“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接下来准备先从什么地方着手呢?”

“什么都做不了。”足利依然苦笑着回答,“成为了将军,才明白幕府的制度早就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面,这里不缺乏有能力的人,也不缺乏忠义之士,但是偏偏大家都被腐朽的制度和芜杂的关系所困扰,根本没办法施展得开……”

“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喝酒!喝酒!”

“对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比问题多。”弥勒也端起酒杯。

“祝你早日解决掉那些大大小小的麻烦,成为一代明君!”我拿起刚刚空掉的杯子,给自己重新斟满。

“解放那些被重力束缚的灵魂吧!NEWTYPE是未来的希望!”老牛依然不知所云,幸好他的酒杯没有犯错。

“干!”

酒宴之后,我们陪着足利,秘密接见了一位客人。

这是一位英俊的美少年,相貌像女子多过像男人,但是他身上却散发着耀眼的灵光,那光芒强大到极点、也神圣到极点,显然属于天界的神祇。

他的名字叫天草四郎时贞,是天主教的圣子,岛原起义军的首领。

天草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所以他明知道安国寺现在戒备森严,却依然孤身潜入,和新任将军讨论和平事宜。

他并不希望继续目前的战争,起义军大多是一些从来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农民,即使在他的指挥下取得了一些战绩,但是根本不足以动摇幕府的统治,现在的成果,不过是因为幕府将军更迭,各路诸侯都在观望,被他们钻了空子而已,一旦幕府恢复正常运作,这个庞然大物很快就能把仅仅占据了原城的小小军队碾得粉碎。

碰巧的是,足利其实也不想打仗。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约定不久之后停战,并由双方选拔善辩之士,就天主教和佛教的教义进行辩论,作一次道法之争。

天草走了,走得很满意,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且远远超出了他先前的预期。

而足利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暂时的和平。

“这个家伙,迟早还会向你挑战的。”看着天草远去的身影,弥勒忍不住说,“他一看就知道是个崇尚平等思想的家伙,早晚还会起兵,要推翻幕府统治的。”

“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放他走啊!”

“推翻幕府,建立四民平等的社会,有什么不好的吗?”足利一句话就问倒了弥勒。

“将军这个宝座,我并不留恋。不过因为继承了它,所以我必须要做好它。”足利看着渐渐升到天顶的满月,悠然说道,“我是继承了王座的人,他是立志要破坏王座的人,我追求稳定,而他追求进步,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我们都是必要的,缺一不可。”

………………

请不要问我标题是什么意思,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