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涛脸上罩着氧气罩,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这或许就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时光了。

望着天花板,那里慢慢演变成了一个人的脸。

美丽娇俏的脸庞。

是冯映雪。

是她来接自己了吗?

笑着,他朝那张脸伸出手。

“病人已经,”顿了一下,医生叹息,“进去吧,和他说说话,他能听见。”

傅锦琛侧目看向身边柔弱的女人,“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商茵苒轻轻摇头,望着透明的玻璃窗。

里面的病**,躺着一个人。

代替她打开病房门,傅锦琛看着她迈步进去,替她关了门。

那是一种冰冷的味道。

这种味道,商茵苒以前也闻见过,那是在商远国去世的那一天。

这种味道,也可以理解为死亡的味道。

坐在病床前,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朝天花板伸出手。

商茵苒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看着他那张脸的时候,她承认,心还是会痛的。

好像感觉到了有人来,蒋经涛慢慢转过头,终于看见了她。

是他的女儿。

同样没有说话,他此刻带着氧气罩,也是身体没有力气。

望着她,把她的眉眼一点点刻进心里。

离开映雪的30多年,直到此刻,他才重新感觉到了真正的轻松。

整个人仿佛都在一片软绵绵的云里,雾里,他知道再过一下,很快的一下,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解脱。

死,对他来说,才是解脱。

从病房里出来,商茵苒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

傅锦琛迎上来,犹豫着,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还好吗?”

她推开他,低声说,“我没事。”

缓了一会儿,她的手从门把手上撤开。

站直身体,对傅锦琛说:“谢谢你告诉我,我先走了。”

“我送你!”急声说道,傅锦琛拉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人去哪儿了?”

而另一边病房,何洁急的脸色青白,谁知道她休息一会儿回来,发现商茵苒居然不见了。

严厉寒来了不见人,她真是急死了。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严厉寒掏出手机,正要拨出电话,却是病房门传来响动。

“茵苒!”何洁惊呼,冲上去握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了!可要急死人了!”

“我,我出去一下。”商茵苒轻声说道,抬头撞上严厉寒沉沉的凤眸,“厉寒。”

“回来就好,妈,您先去休息,我看着她。”

何洁知道这是小两口有话要说,点点头,她低声对商茵苒说,“以后可不能这样!吓死人了!”

“知道了,妈,对不起,没来得及跟您说一声。”

何洁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严厉寒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

“我去看他了,厉寒,他真的快要死了。”

很奇怪,厉寒,这里有点闷。”

严厉寒吻了吻她的发顶,只是搂紧了她。

她放空思绪,在他怀里睡着了。

放她在枕头上,抚了抚她的发丝,他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出去打电话。

“找人看着点,有消息告诉我,嗯。”

挂了电话,握手机在掌心,回头看了眼病房,严厉寒轻轻叹息。

……

“茵茵。”

“什么?”

宁静的幽长,商茵苒从窗外收回视线,柔柔望向走过来的严厉寒。

坐在床边,他握住她纤细的小手在掌心。

商茵苒微笑,眉眼弯弯,“什么?”

“他走了。”严厉寒说。

有一瞬间,她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是落下的眼泪被修长的手指揩去。

严厉寒摸了摸她的头发。

商茵苒再次望向窗外,眸眼徐徐。

同一时间,薛素珍也收到了消息。

“对,我是薛素珍,什么?”

良久,薛素珍听不见电话里面,那个人的声音。

“我知道了。”

手垂下,手机在掌心滑落在地。

她笑起来。

他死了。

终于死了。

和她纠缠半辈子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死在冯映雪的墓前。

你爱的只有她!只有她!

可是,你死了,也只能跟我葬在一起!

蒋经涛,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惩罚!

辗转间,商茵苒和薛素珍都被联系。

薛素珍带走了他的尸体,火化后,带回了美国。

商茵苒还是伤心的,就算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那毕竟是她亲生父亲。

而对于薛家的攻击,还在继续,并没有随着蒋经涛的离开而结束。

这一点,严厉寒已经表示过,薛家不毁掉,他不会罢手。

对于这一点,商茵苒没有可以劝他的。

某一方面,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薛素珍间接害死了白洐臻,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

……

“花?”

接过严厉寒递过来的花束,商茵苒轻笑,低头嗅了嗅,“为什么送我花?”

严厉寒揉了揉她的头发,屈指轻弹她的额头,“今天出院。”

“可以出院了吗?我在医院待得整个人都要废掉了。”

“嗯,所以我们可以回家了。”

抱着花,商茵苒点头,朝他微笑,“好,回家。”

一旁的何洁看见他们这么恩爱,也是替他们开心的。

“我收拾东西。”

“妈,还是我来吧。”严厉寒说着,去拿了行李箱过来,把商茵苒的衣服和物品摆放进去。

商茵苒挽住何洁的手臂,“妈,您去我家住几天好不好?小包想你了,还有小乖,你不想多看看小乖吗?”

“你这孩子。”何洁摸摸她的脸,“你不说,我也会留下来住几天,你这个身体,我还是不太放心,再照顾你一段时间再说。”

商茵苒点点头,闭上眼睛。

只是,心口还是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当她幸福的同时,脑海里,就会闪过白大哥的脸。

温润如玉的脸庞,挥之不去。

那不是梦靥,是她心中的疤痕。

“可以了。”收拾好,严厉寒拉住行李箱。

“出院手续呢?”

“已经办好了,我们可以直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