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找到人吗?”四方城正中的小楼里传来大队长张复基的询问。

“报告大队长,正在沿河下游,以及整个柴达木盆地进行搜救工作,同时地方部队也派出兵力全力配合张朝阳,一有消息第一时间汇报到总部!”笔挺的站着回话的是教员周涛。此时他瞧出了大队长脸上夹杂的愤怒。

“你们干什么吃的?”张复基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四天了,四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传令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周涛敬朝张复基了个礼,匆匆的走出张复基的办公室。

“大队长,消消火。”教导员王陆军将茶杯递给张复基。

“我能不发火吗?”张复基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杯盖滚过在地,水倾洒出来。“好不容易出了个这么好的苗子,你让我能不恼火不?”张复基说着将雷萧此次奔袭作战的作战评定甩到王陆军的跟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这是心疼啊!这雷萧不管是战斗反应、作战指挥还是个人魅力都趋于完美,只要回来稍加打磨,又是一把最锋利的刺刀!我心疼呀!”张复基端起茶杯将里面的水一口喝干。

“这小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挂掉,等消息吧。”王陆军望着张复基的表情安慰道。他知道自己这个搭档是个惜才如命的主,确实,这么多年来才出现雷萧这么一个各方面都趋于完美的好兵,但现在在训练中又失踪,生死不明,确实会让自己这个老搭档出现多年未曾出现的脾气。

“好啦,你就别劝我了。”张复基重重坐在椅子上,眼睛扫过雷萧战斗评定数据的资料上,“希望这小子还活着,要是死了...”张复基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期待这个经常能够创造奇迹的兵,再创造出一次奇迹来。

这是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最边上最边上的一片牧场,位于柴达木盆地的边缘地带,山谷中一条小河悠悠的流过。由于有水源的滋润,山谷的牧草尤为肥美。小尾寒羊撒的满山遍谷都是的,只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又一个的白点。颇有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感觉。整个牧场连绵起来也将近上百平方公里,这么大的地方也仅仅只有数个牧民常年在这里放着牧。

雷萧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灰蒙蒙的,鼻子被一股骚腥的气味包裹着,鼻子一痒,打出了一个喷嚏,可是更多的骚腥味再次涌入他的口鼻。

“额...”雷萧这才感受到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脑袋更是晕乎乎的,不由的低声呻吟出来。身上的作战服已经被脱下,伤口被纱布一圈一圈的缠上,像是块粽子一般。他勉强的抬起右臂抚摸着额头,感受到自己在发着高烧。努力的摇摇头想搞清楚自己在哪,却发现自己只能记忆到跳下冰冷刺骨的地上河。至于之后,自己实在没有一点印象了。

慢慢的,雷萧的眼睛适应了有些暗淡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所藏民的帐篷内,帐篷的结构以及帐篷内的图案花纹将帐篷主人的身份呼吁而出。

雷萧努力抬了抬自己的身躯,一阵疼痛袭来,没能成功。他吃力的扭过脸瞧向帐篷的门,发现整个帐篷内的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羊粪。嗯,自己这是在一个游牧藏民的帐篷里。眼光继续转动,打量着帐篷里的摆设,右上方挂着几条风干的肉,一大块砖茶散乱的堆在那,与羊粪搅和在一起。一口黑乎乎的铁锅架在土砌的炉灶上,旁边散散的放着少许干柴和干牛粪。一个破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几本经书和一个转经筒以及一盏油灯,足可见帐篷的主人是个藏传佛教教的忠实信徒。此外还有一桶脏兮兮的羊奶随意的搁在桌子下面。

这是一个简单而又标准的牧民居所。雷萧做出判定,他所处的位置应该还在青海境内的牧区,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雷萧有些习惯性的伸手向右大腿抓取,触手处是厚厚的纱布。他不禁哑然失笑:好像自己投河自尽的时候,身上所有的装具都遗失在战场上。他有些佩服自己小强般的生命力了,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做个祸害真不错。雷萧咧开嘴笑了笑,只是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顿时笑容变成了龇牙咧嘴,他最怕疼。一阵眩晕的感觉重重的袭上来,雷萧头一歪,再次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浓浓的药味给熏醒的。他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大脑的眩晕,身上的疼痛让他的思维有些混乱。

“感谢活佛,小伙子,你醒了。”一张典型的藏族人的脸颊在雷萧的面前,双手合十,用生涩的普通话说道。

雷萧看着眼前的这个藏民,满脸的络腮胡子,民族特点几位浓烈的眼窝,淡蓝色的眼珠泛着只有上了年岁才有的昏暗,拖到肩膀的头发乱蓬蓬的随手扎起来,发丝沾满了草屑与羊粪沫,透出一股浓浓的酸腥味,直让人控制不住的作呕。可偏偏雷萧看到这一张似乎半年没有洗过的脸庞,从心底觉得无比的亲切。

“水、水!”雷萧张了张嘴唇发出了两个字。

那个藏民赶紧将随身携带盛水的皮囊打开盖口,小心的送到雷萧的嘴边,喂着雷萧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呼...”喝了几口水,雷萧满足的呼出一口长气,嘶哑的问道:“我这是在哪?”

“小伙子,你这是在草原上,最好的猎人,如多杰的家里!如多杰欢迎远方的客人!”如多杰满脸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谢谢你,如多杰大叔。”雷萧感激的向如多杰点点头。

“小伙子,你应该感谢活佛。我把你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你都没有呼吸了,总算,你活了过来。”如多杰嘴里念念叨叨说着雷萧听不懂的经文,雷萧知道这虔诚的如多杰大叔在感谢这活佛。

过了一会,如多杰大叔一拍脑袋,爽朗的笑着:“瞧,人老了,就糊涂了,赶紧把药喝掉。”他端着一碗不知道什么植物熬出来的草药送到雷萧的嘴边。雷萧忍受着刺鼻的草药味,张开口将异常苦涩的草药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牙根残留的药渣被他细细咀嚼着,用强烈的刺激感让自己的大脑逐渐的清醒。

“如多杰大叔,我昏迷多久了?”清醒过来的雷萧用嘶哑的声音询问着。

“整整四天了。”如多杰大叔双手合十,接着道:“总算活过来了,总算活过来了。”

四天了?大磊这三个小子应该已经成功到达分基地了吧,应该骄傲的挂上“血狐”的臂章了吧。雷萧想着,泛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但转瞬又有些落寞的神色爬上了脸颊:自己淘汰了...

呵呵,雷萧强行将脑海的情绪赶了出去:回到常规部队,咱比他们过的舒服,小酒呀,小烟呀,兵妹妹呀...啧啧。

如多杰大叔不愧是个优秀的猎手,有些昏暗的眼神立刻捕捉到了雷萧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小伙子,你肯定饿了,我给你拿吃的。”说话间,如多杰大叔就在这本不大的帐篷内小跑到炉灶那里,从锅里捞起一块羊羔肉,又小跑过来,掏出一把小银刀,将羊肉切除一小块喂到雷萧的嘴里。

雷萧嚼着肉,眼睛里泛出了一丝感动。

“哦,小伙子,我这里还有新鲜的奶茶。你等等。”如多杰大叔又是小跑着端来了刚刚煮出来的奶茶。这奶茶就是用廉价的砖茶放在羊奶里煮出来的。第一次喝的话,那种怪异的味道会让人直接呕吐出来,但是习惯后就会觉得特别的香甜。

如多杰大叔将雷萧的头抬起来一点,喂着雷萧小口喝着奶茶。

“唔!”奶茶一入口,雷萧便瞪大了眼睛,空空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要吐出来,但是他强自忍住,硬是给咽了下去。

如多杰大叔看着雷萧喝下了奶茶,脸上显得极为高兴:“如多杰煮出来的奶茶,是最好的!”

“好喝!”雷萧苦着脸违心的称赞着。有种特别温暖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想想自己从小到大却是从来没有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后到了部队后,更是吃尽了苦头,每天都是在无休止的操练中渡过。都说西北的民风淳朴,现在自己亲身感受到了。确实如此,根本是老家那些整天勾心斗角相互算计的人可以比拟的。

尤其在传统的牧区,哪怕你就是一个陌生人,只要走到了随便的一所帐篷里,都会受到最尊贵客人的待遇。主人会把自己最好的都拿出来招待你,确实让你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就是西北的汉子,这就是同一片天空下的异族兄弟,他们的胸膛如辽阔的草原一样宽广,他们的热情如火焰般的奔放...

待雷萧吃饱喝足后,如多杰大叔掌着油灯,坐在雷萧身边,开始絮絮叨叨的讲着自己的故事。

“小伙子,你知道不,我骑的马就是我从野马群里亲手套过来的头马,我为了套这头野马,就在马背上过了三天...”

“小伙子,你知道不,我的媳妇梅朵,那可是我们那里最有名的鲜花,是我打败了三十八个懦夫才将她抢来的...”

“小伙子,那一年我在草原上自己一个人,空手打败了一条饿狼,看,狼嘴给我留下的伤疤还在这呢...”

“小伙子...”

雷萧听着如多杰大叔炫耀着自己年轻时候的骄傲事迹,不知不觉沉睡过去,嘴上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这个大男孩今天睡的是这么多日子里最香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