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认定的妻子

已步入秋季,首都各处摆放的都是盛开的菊花,还有地方专门举办了展览会,吸引的游客不计其数。

苏青刚完成了一个课题心情极好,逮着周末空闲非要拉着萧落去看展览,一路又是地铁又是单车奔波挤了一个多钟头才到目的地,展览门口光是排队买票的游客都挤到大街上,萧落一看这情形,直接折身跑到展览区对面的咖啡店歇着了。

两杯咖啡喝完苏青才捏着票急匆匆地跑进来,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再排着队挤进去天边的太阳都西垂了,不过金色夕阳衬着色彩艳丽的花朵,倒是别有一番光景。

苏青举着相机拍花草,拍够了便拉着萧落拍合照,萧落没应她,自己在路边找了个休息的长凳坐下休息,苏青这人没什么文艺细胞,偏偏喜欢带着相机没事拍两张发个朋友圈,她不太喜欢过于暴露自己的隐私,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坐在旁边看热闹。

果不其然,十几分钟后朋友圈就传来提示消息,苏青上传了几张风景照并配上自己顶着几根短发的大脑门,萧落看了眼手机返回时不小心点到了易泽然的对话框,里面是几十条未读消息。

大概他是认定了她丢了手机失去音信,得空就往她微信里发消息,开始还在解释那篇新闻报道,后来便日日早起问安,时间掐得跟她往日的作息相差无几。

萧落看得眼热,抬起手指关掉了手机,那边苏青在和人通电话,一张小脸堆满了笑容,不用说就是在和叶辰通话。

其实她原本没打算到首都的,可既然和劳斯先生说了回中国,那C城肯定不能去,H城那边又太明显,别的地方她是无依无靠,唯独苏青到了首都读书,也算是个能说上话的人。

就是苏青那人是个直肠子,为了防止她说漏嘴,萧落花了一个多小时把在M国的事情全都和她说了,两姐妹抱在一起悲伤叹气了许久,末了苏青拍着胸脯要帮她把回国的消息瞒下来。

想到这里萧落忍不住伤神,其实她这样防备着易泽然着实有些多余,从她离开M国算起已经过了十几天,易泽然依旧待在M国,今日和蒋玉筱传绯闻,明日和Darcy热恋,真真假假,总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易泽然压根没去找过她。

这一点也是让萧落十分疑惑的,就算易泽然一点都不喜欢她,以他的性格,该尽的责任总不会逃掉,眼下的形势着实让她疑惑了。

“萧落!”苏青手里还攥着相机,脸上没了之前兴高采烈的神色,眉毛皱巴巴地拧成一团,看到萧落咬了咬嘴唇才大着胆子把话说完,“易泽然好像知道些什么了,刚才还去问叶辰我在哪个学校读书。”

萧落眼睫一颤,脸上阴云笼罩,片刻又变成风轻云淡的笑容,“我呆在首都十几天,从来没有听说他在找我的消息,怎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个了?”

苏青咬咬唇,一屁股坐到萧落旁边,苦恼地捶起腿,“其实易泽然早就暗中派人到处找你了,只是他无法确定你已经回到国内,不敢轻易离开,所以国内就让叶辰多注意着,其实,有好多地方他都派人查过了。”

萧落止不住蹙眉,心里又酸又疼,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消息,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怕你伤心……”苏青懊恼地摇头,抱住了萧落的胳膊,“这几天你有哪一天不是愁眉苦脸的?我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也不是个傻子,总不能老提让你伤心的事情,更可况,易泽然他找就让他找去,反正是他先做了错事。”

前面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嬉闹着钻进了花丛,把池子里的红菊踩踏得不成样子,看管园子的老大爷扯了喉咙吆喝了好一会才把人给呵斥出来,只是花已经被踩坏,再怎么教育都于事无补。

萧落看得心里烦躁,低头叹了口气才接下苏青的话头,“感情上的事,哪里分得清对错,是我先决定放弃他的,那便不是他的错。躲着,是因为不想纠缠不清,人呐,总是要向前看的。”

见苏青苦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萧落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别说这个了,现在跟我说说易泽然怎么发现我在你这的?”

苏青鼓起腮帮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萧落脸上表情,慢吞吞地解释:“刚才我发的那条朋友圈被易泽然给看到了,本来那上面压根就没有你,可拍风景时不小心拍到了你的影子,易泽然跟侦探一样,一样就让他给认出来了……”

萧落神色一凛,以易泽然雷厉风行的手段,估计现在就已经安排了人往首都赶,再耽搁一会儿,她恐怕都走不掉了。

苏青看她脸色难看,心里跟打鼓一样,半天才试探着问她:“还走吗?”

“走。”她直接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出口走,“他要是真的追来了就跟他说我的确来过,但又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你就说不知道。”

“那你是要躲到哪里去啊?”

萧落脚步一顿,偏头睨了她一眼,“为了不给你惹麻烦,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她离开M国时赶着时间,连衣服都没有带一件,所有的东西都是在首都重新 买的,都放在了酒店,总共就几件衣服也不值得回去拿,至于证件全都是随身携带的。

劳斯先生的人还没离开,她也不需要赶着去机场车站,直接乘坐私家车去C城,经过这么一闹,易泽然肯定认定了她会往偏远的地方躲,这也的确符合她一贯的性格,那这次她偏要往狼窝里去。

大概走得太急,萧落路上晕车,到地方时已经吐到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劳斯先生的人还算仁至义尽,帮她定了酒店房间,又帮忙买了食物药药品才离开。

吃得都是冷硬的面包饼干,酒店里没有热水,她也懒得去烧,就这冷水把药吃了,结果吐得更加厉害。

易泽然果然去了首都,二话没说派人把苏青从学校拎了出来,又是哄骗又是威胁,把苏青吓得掰着手指头把萧落这几天的活动全都背了下来,还主动交出了自己偷拍的照片,唯独说不出来萧落到底去了哪里。

被放出来后苏青还不敢立马给萧落打电话,回到学校闷头睡了一觉,确定没什么事了才敢给萧落打电话,这次她从易泽然身上吃了亏,自然咬牙切齿狠狠骂了一通。

萧落胃里正难受,自己提着水壶烧了热水,就这热水一边啃面包一边听苏青抱怨,听着听着眼泪就往下掉,合着难以下咽的面包一块咽进了肚子。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体验过这么凄凉的生活,即使是父亲刚刚去世母亲忙得头晕眼花的那段日子,也有人每天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她跟前,而今天,她却要靠着个陌生人的同情心活下去。

想到那人转身离开时看她的眼神,她的心就像被人拿针扎过了一样,而苏青还在她耳边反复地念着易泽然的名字,每念一次她都会想起那人对她的好。

他在除夕前夜千里迢迢地赶到H城将她从冰冷的雪地中抱起,那晚他怀里的温度比熊熊燃烧的火炉还要热烈,叫她想起来心里就仿佛有把火在烧。

她还记得母亲去世那天,她跪在病房里不肯起来,悲伤到以为失去了全世界,也是他俯身贴耳轻声道:“萧落,你还有我”,语气里的柔情与坚定,让她千万般愁绪都化成了水。

她以为爱能够战胜一切,走得路多了却发现这世间最虚无缥缈的便是爱了,它比不过世俗偏见,也比不过荣华富贵,更会被时间轻易地击碎。

爱情,来得时候有多轰动,走得时候就有多惨烈。

眼睛肚子的面包像块冰冷坚硬的石头堵住了心口,她的呼吸越来越憋闷,苏青听出了她的异常,捏着手机一声接一声地追问,萧落却已经丢了手机,捂着肚子伸手给自己倒水。

茶壶没有放好翻在了桌面,冒着热气的开水浇了一桌子,搁在角落的手机也未能幸免,苏青吵嚷的声音在手机被开水浸润的过程中没了声响。

萧落端着仅剩的一杯热水往嘴里灌,水太烫,舌头登时变得麻木,喉咙也似乎被烫坏了一层皮,她哭叫一声,丢了手里的杯子,热水就这玻璃渣散落了一地。

她就坐在那里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抽出纸巾擦拭手机,可手机进了水任凭她怎么擦都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哐当一声落在湿淋淋的地面,屏幕碎成几瓣,彻底没了念想。

她还在哭,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流不尽一般,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易泽然的名字,还有刚才苏青复述给她的话。

——“她是我易泽然认定的妻子,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那种自信与气度,仿佛一伸手就能把她牢牢地攥在手心。

她爱惨了他这模样,如今,也怕极了他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