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鹭约鸥盟

下班的高峰期,公交站台上挤满了人。天色有点灰蒙蒙的,陶桃搜寻着公交站牌,才发现这里到步行街,有三路公交车可以选择。

每一辆停靠的公交车上,都是摩肩接踵的人。陶桃微皱了眉,落在最后,竟然已经挤不上去。只能无奈地摇头,等待下一班。

一辆红色的宝马停到了她的面前,她以为自己占了道,后退了一步。车窗摇下来,却是卢天宇年轻的脸庞。

“上车!”他喊了一声,“我送你回去!”

陶桃摇了摇头:“不用,我……”

“上来吧,要造成交通堵塞了。”

陶桃看着后面的一排车队,无奈地上了他的车,有些局促:“卢总去哪里?我在附近下车就可以了。”

“你去哪里?我送你去吧!”卢天宇微笑着说,“我看到你不太习惯挤公交车,明明在前面的,却被挤到最后去了。”

陶桃的脸刷的红了,尴尬地点头:“我平常坐的那班车,没有这么挤的,所以……”心里却感慨了一下。

“去哪里?”

“我去步行街。”陶桃看了他一眼,加了一句,“朋友约了吃饭。所以今天换了公交车,谁知道挤成这样的!让卢总见笑了。”

“看得出来,你的家世很不错,平时几乎不乘坐公交车吧?”卢天宇的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很快又浮起了微笑。

“嗯。”陶桃惭愧,只能这样应了。

看到她没有接话的兴致,卢天宇也没有再打听她的家世。这几天,她穿的衣服虽然休闲,却无一不是世界级的品牌,分明是锦衣玉食过来的。

心里好奇,但看着她沉静的面容,还是没能鲁莽地打听。

车流里,卢天宇的车开得有些急躁。陶桃意外地扬了扬眉,看不出在办公室里气定神闲里带着几分随意的他,竟然也是个急性子。

“和男朋友约会?”似乎不经意地问,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却有点明显

地发白。

“不是,女朋友。”陶桃无奈地回答。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觉得,凡是约会,就是异性的朋友呢?

“哦。”卢天宇回答了一声,唇角却不经意地浮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陶桃没有注意,她只是看着车窗外,长长的车队。

即使卢天宇这台车性能良好,在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也跑不出速度。

车往步行街开去,陶桃不安地说:“卢总,你不用送我过去,在岔路的附近放下我就可以。”

“没事,能够送美女一程,是我的荣幸。”卢天宇随意地说,“再说,我要去的地方,离那儿不算远,也是顺路吧。”

陶桃于是不再说话,车很快在步行街口停了下来,陶桃打开车门:“谢谢你,卢总。明天见!”

“明天见!”卢天宇看着陶桃手里抱着一本书,很快那美妙的背影就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里忽然就有了失落感。慢慢地启动了汽车,他无法再回头去寻找陶桃的足迹,也无法在寂寞的落霞里独自地怀想。

和他认识的所有美丽女子都不一样,陶桃的美丽中,带着纯洁,偏又有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风情。这样的矛盾,让他深深地被她吸引。

但是陶桃却从来对自己表示过好感,她对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男同事们喜欢在午餐的时候,紧挨着她的桌位。下午茶的时候,也喜欢围在她的身边搭讪。陶桃却总是带着微笑,温柔地倾听。那笑,却又带着几分落寞。

她本该是一个天之娇女,但是她在不为人注意的时候,神情里总是带着迷惘。似乎她的心里,压着一块沉沉的大石,连那笑,都带着几分伤感似的。

从小,见过的女孩子也算不少。可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他的心湖里,投下那么多的震荡。陶桃的美丽,是那种在不经意间就会散发出风韵的美丽。

开到转弯角的时候,卢天宇忍不住又侧头看了步行街一眼。陶桃,早已湮没在了人群里,芳踪难觅。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到了约会地点了吧?

陶桃走近水云天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燃烧的思念,又在这样的暮色里开始发光发亮。远隔了千山万水,却仍然无法把他轻轻放下。

她刚刚意识到今天的天色暗得特别早,第一滴雨已经落到了她的额头。不知道美国的这时候,下不下雨。

带着柔情,陶桃跨进了“水云天”的大门。幽暗的灯光,是谈情说爱的好场所,同时也是与知己夜话的好地方。

舒绵雨和自己相交不久,相见不多,但陶桃总有一种感觉,她甚至比杨松雪更了解自己,更明白自己。有时候,她们之间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境。这种感觉,多少有点奇妙,却非常温馨。

还没有等她说出舒绵雨的名字,遥遥地就看到穿着一身米白色套装的舒绵雨在窗边对她挥了挥手。

陶桃径直朝她走去,刚落坐就有侍者送上两份菜单。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塞车,我一下班就赶过来了,还是落在你的后面。”陶桃一边打开菜单,一边就向舒绵雨道歉。

这时候才听出她说“上班”的涵义,舒绵雨还是有点发愣:“你上班?”

陶桃点了一份牛排套餐,把菜单还给了侍者,才微笑着回答:“是啊,我找了一份工作,觉得挺好的。”

舒绵雨瞪着她:“你闷得慌想上班,不能到邵氏集团来吗?以前也做过,轻车熟路的,何必跑到人家的公司里去?”

陶桃柔和地笑了一下:“我不是因为闷才要上班,我是想用自己的双手支付自己的生活费。我这样跟着他,算什么呢?外面的人讲得那么难听,稍稍有些自尊心的,都受不了。”虽然竭力地掩饰,但陶桃的神色终于还是裂了一条缝。

“总裁以后不是要迎娶你嘛!”舒绵雨收回了瞪着她的目光,咕哝了一句。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不能什么都依靠他,拿他的钱花。”陶桃淡淡地说, “不然的话,你也没有必要离开华少那么多年,不是吗?”

舒绵雨怔怔地看着她,才叹息了一声:“陶桃,我当年就是因为自尊心太强,才使我们错失了这么多年。所以,我看到总裁和你,就像是看到了我的过去一样,忍不住就要劝你。”

“以后,我和他,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陶桃怅然地看着侍者把牛排端了过来,道了谢。

舒绵雨看着侍者离开,急急地说:“你也看到新闻了?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才要约你出来吃晚饭的。他和钟欣儿以前就有诽闻,现在也还是一样。他那样的男人,是不会轻易把心给出来的。而一旦捧了出来,就绝对收不回去,你对他要有信心。”

陶桃停下了切牛排的手:“什么……新闻?”

舒绵雨诧异地看着她:“昨天的新闻,就是总裁和钟欣儿一起出席了欧美地区的什么商业会议,然后就诽闻出来。”

陶桃重又低下了头:“哦。”

舒绵雨的手,还没有拿起刀叉,小心翼翼地问:“你没看电视吗?”

陶桃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我最近忙着找工作,电视机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开了。所以,关于他的新闻我一条都没有看到。”

舒绵雨有些懊恼:“原来我还不打自招了啊。”

陶桃笑笑:“绵雨,其实你不用这么在意。邵天对我的感情,我信得过。只是男人往往在江山和爱情之间摇摆不定。看起来,他现在正热衷于他的江山。”

“所以,你怕他不能兑现对你的诺言?”舒绵雨不赞同地看着她,“我觉得你应该可以乐观一点,事业虽然重于泰山,但是你在他心里的份量,绝对是没有其他人可以问鼎的。”

“我知道。”陶桃叹息着,“你和华少的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他离婚成功,我可以听到你们的婚讯?”

舒绵雨脸上的神色忽然有点淡:“也就这样,他那边好说,只是太太不肯。而且他们的家族也一直压着,要离婚,怕是不可能。毕竟巨额的瞻养费,他还拿不出。”

陶桃张口结舌:“那你……”她一直以为他们走得相当顺利,临到末了,还有这样的拦路虎阻住了他们的幸福吗?可是舒绵雨的眼里,颊上,分明看不出什么失意的痕迹。唯有那一刹那的失神,那也是以前常有的。

“我不知道,他对我很好,就是给不了我未来。陶桃,也许你出去找工作,和我的心理是一样的。用男人的钱,虽然是自己爱着的,也觉得理亏情虚。”

“是啊,自己挣出来的,毕竟花起来更心安理得。”

舒绵雨一边细细咀嚼着牛排,一边感慨:“也许就是我们这样的女人,才会这样悲哀。如果那种虚荣心强的,也不管什么名份不名份,满世界shopping,生活得也悠闲自在。”

餐厅的灯光带着一点昏暗,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街边的霓虹灯已经竟相开放。在暗夜里闪闪烁烁,映得舒绵雨的脸,也或明或暗。

看着她纠结的情殇,陶桃忽然有些不寒而慄。怕邵天也和华天林一样,挣不开家族的枷锁,纵然许下千个诺言,仍然身不由己。

或者在许多岁月之后,再沉入到这段回忆,仍然有着情难自禁的甜蜜伤感,满眼飘动着今夜璀璨的灯光。

“玫瑰再鲜艳,也会过了花季。”舒绵雨叹息了一声,放弃了为邵天做说客的打算。在她与华天林的故事里,一直走了六年,仍然没有修成正果。她有什么理由,让陶桃沿着自己的老路重走一遍呢?

陶桃的顾虑,是对的。华天林对自己不可谓不痴心,时至今日仍表示愿意要与她携手共度以后的人生。然而,纵然与他出双入对,却仍然难以冠上骆太太的衔头。

这不是一个虚衔,而是一个女人能够挺起铮铮铁骨的光环。华天林不是不愿意给,而是他给不起。

纵然她能霸占了他的人,他的心,又如何?那个满身珠翠地出席正式场合的,仍然只能是那个即使与他分批入场,也可以昂着头的骆太太。

“陶桃,你比我还苦。可是,你比我坚强。”舒绵雨诚恳地说着,对着侍者做了一个手势。两杯现磨的蓝山咖啡就端了上来,这是她们共同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