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病房风波(一)

邵天听着顾晓丹在电话里的气急大叫,偏头看向陶桃,她的眼睛里的神采有些黯淡,心里就微微的一痛。对顾晓丹的话,他有些懒于回应。

“晓丹啊,你回去也好,我让司机送你。”

顾晓丹大约没有想到,邵天“心虚”之下竟然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把她送回去,顿时就愣住了不能说话。

邵天却继续说:“代我问候伯父伯母,我让司机在门口等你。”

顾晓丹的声音气急败坏之下,仍然带了哭音:“邵天,你太过份了!你当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邵天看到陶桃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心忽然烦躁起来:“晓丹,我并没有赶你走啊,是你自己要说回美国。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里是个客居之所,自然不会呆的长久,美甲毕竟是你从小熟悉的地方,回去也很好。”

“你的眼里,只有陶桃!”顾晓丹的控诉似乎是带着无数的积怨,邵天有些心虚。

“你回来,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顾晓丹把话在心里掂量了好几遍,最终仍然选择了隐忍。但她对陶桃,此刻可谓是恨之入骨。

邵天忽然叹了口气,对于顾晓丹来说,自己的做法确实有些过份。然而,对陶桃,他是身不由己。

“我让雨鹃陪你吃饭,如果要去,我让司机送你去。”

顾晓丹顿时气结果,一时竟然不知道回答,电话两头就那样沉默着。邵天的一只手仍然翻着文件,眼睛一行字一行字地看下去。

屈服的,还是顾晓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独独对他,诸多隐忍。如果说他的家世,当然是他愿意攀附的对象,但其实并不仅仅如此。

他英俊的外形,挺拔的身材,是所有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何况,他又是邵家惟一看重的继承人。他父亲对他在本城的行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的家底,最终只能交给邵天。她听说过,邵天的弟弟邵杰,将近二十五岁了大学的学分还未修完,是个典型的富家纨绔子弟,不能受重用。

正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顾晓丹才一遍遍地忍住来自于邵天“公然”的漠视。毕竟,坐到了邵太太的宝座上,才是最终的赢家。

陶桃关切的眼神对上了邵天的,“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关系,思海会交给好护士的。”

“你急着把我赶走 ?”邵天的声音有些闷,似乎不满陶桃这样的“承让”,可是问题的关健在于,陶桃并没有资格强求。

“怎么会呢?”陶桃茫然的笑容,让邵天心里自然而然地就生了怜悯。

“那么,我留下来陪你,好吗?”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但陶桃的眸子里却染上了欣喜。甚至来不及掩饰,那笑,就这样蓬蓬勃勃地晕了开来。

然而,她的面色,仍然是迟疑的:“但是,顾小姐……”

“你关心她,不如关心我。”邵天淡淡地说,陶桃的脸立刻红了起来,淡淡的粉红,像夕阳落半时的红霞,不甚鲜艳,却自有一种绚丽。

“关心她,是因为关心你啊!”陶桃小声地说着,邵天并没有听完整,但看到她晕染的双颊,不用问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即使再大的合同都不能令他满意,但陶桃含羞的半句话,却让他的得意渐渐涌到胸口。

陶桃,是让他爱恨难分的女子。

夕阳渐落,医院里的餐车准时推了出来。陶桃想要自己起拿,却被邵天拦了下来:“我来。”

陶桃看着高高站着他,穿着白色暗格子的衬衫,为自己端上了饭菜。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她,还能再有这样温馨的时候。

即使上天不肯垂怜,她没有陪着他变老的那一天,也许她也不会再觉得遗憾了吧?陶桃的眸子里漾起了水气。雾蒙蒙地让她看不清。

邵天一举一动,仍然是优雅的。他修长的身材走过来的时候,陶桃的泪几乎要落下来。那一刹那涌上心头的复杂感觉,让她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怎么了?”邵天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问。

陶桃连忙摇头,努力装扮出一个美丽的微笑:“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端菜的样子很好看。”

刚说完,陶桃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把一个集团公司的总裁,比作端盘子的侍应生,实在是不伦不类。她不容易因为自己的九死一生而建立 起来的和谐关系,却被自己的一句话给弄砸了。

她的懊恼,那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却让邵天心动。

陶桃的神情,几乎总是清清淡淡,即使微笑的时候,也总是挂着一抹清冷。但是现在的神情,却是生动得不能再生动。因此,他要本没有顾得上生气,贪看她生动的眉眼。

“你的样子,好像有些奇怪。”邵天忍住了笑,把饭菜都放在打开的餐桌上。

“你没有生气?”陶桃小心地问,那因为担心而起的小心翼以其,让邵天的心微微一荡。在陶桃的眼里,也许自己就是一个暴君,她总是在揣测自己的喜怒。

“吃吧。”柔软的心,化作了柔软的话语。邵天把饭菜都摆好,自己仍然拿起了盒饭。

“盒饭没有营养,你……”陶桃把自己的饭菜让给他,“我吃盒饭没有关系。”

邵天看着她害羞的脸,“我吃就更没有关系。陶桃,快趁热吃吧,你本来就该加强营养,好好把身体恢复,知道吗?”

这样温柔的语句,每一个字都带着叮咛与关切 ,陶桃的动作忽然定了格。这样的对待,是自己梦里才有的。邵天,他真的放下了心结果,愿意重新接纳自己了吗?

想问他,却仍然没敢开口。拼命地低头假装喝汤,但百感交集的心,却让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邵天始终没有移开过视线,忽然轻轻握住了她舀汤的手。陶桃没有抬头,邵天疑惑地托起她的下巴,忽然吃了一惊:“怎么了?”

原来,陶桃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有说话,只是摇头。邵天的心有些没由来的慌乱,此刻天地虽大,竟全不在他的眼里。天苍苍,野茫茫,竟敌不过陶桃眼里的一滴泪。

“为什么哭了?”邵天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水,那一点一滴仿佛已经落到了他的心上,旧的伤痕忽然渐渐平复。那些因为陶桃而划伤的心,只有陶桃能够亲手缝合。

陶桃摇了摇头,泪犹在腮边,嘴角却已经轻轻扬了起来。

“我很高兴……”她说,声音柔和得像吹开第一朵迎春花的春风,娇嫩而温和。

邵天看着她的眼,经过了泪水的洗涤,她黑色的瞳仁清澈水灵,像一颗黑然宝石。美目流转间,流泻出的风情,是不经意的,却把邵天的心挑拨到了最敏感。

“高兴得流泪?你高兴的方式还真是特别。”邵天的声音含着笑,却完全没有恶意,甚至带了一点宠溺。

因为邵天站着,所以陶桃要仰了脸才能看到他的脸色。睫羽微微颤抖着,陶桃的嘴唇抖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泪潸潸地又落了下来,但陶桃的唇角仍然噙着笑。

俯下了头,邵天用舌吻去咸湿的泪水。这一刻,两个人都没有出声,陶桃闭上了眼眸,享受这个她期盼了太久的脉脉细吻。

仿佛经过了无数岁月,终于能够得到他的吻。陶桃的心被塞得满满的,曾经受过的伤害都已经不再重要。

想问他是不是真的能够放开心结果,不再恨她。可是她怕问出口的话,破坏了这融洽的气氛。终于一言不发,手里的汤匙掉到碗里的脆响,才惊醒了两个人忘情的相拥。

“邵天……”陶桃轻喊,这个名字,在每一个梦里都被她萦绕在嘴国,可是真正叫出口的时候,却仍有着不一般的感情。仿佛沾染了千钧之力,那些凝固的感情都缠绕在这个名字上,每一个字都吐得十分艰难。

“你们……在干什么?”那个不可置信的声音,打断了陶桃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她转头回望,原来是顾晓丹。

默默地离开了邵天的手臂,陶桃低下头喝汤。而顾晓丹的脸色有点发白,她的声音似乎带着空洞的颤抖:“不,不相信这是真的!”

陶桃心里恻然,她口口声声说不相信,其实是因为心里相信了十足。明知道邵天对她,缺乏爱意。但为了权势、地位,面子,或者还因为她真的喜欢邵天本人,她可以忍受。

但亲眼看到未婚夫怀里拥着别的女子,再好的涵养也不能再隐忍。陶桃其实能够理解 她的愤怒和屈辱 。

邵天的脸色仍然是淡淡的,唇角甚至扯出一抹微笑:“晓丹,你也来看看陶桃?进来坐吧,我们正在吃晚饭,你吃了没有?”

陶桃低着头不敢发出声响,他的声音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顾晓丹会是怎样的反应呢?难道她还会再一次地咽下邵天的轻视吗?“

“邵,你要给我一个解释,或者一个答案,你是要她,还是要我!“顾晓丹的气势显然很高涨,陶桃抬起头看着她微微抽搐的嘴角,知道她并没有十足的信心。但世族豪门女骨子里的那点自信,仍然强撑着让她出口质问。

邵天慢吞吞地说:“陶桃和你,怎么能比呢?她只是我买下的奴,随时满足我的需要。而你,则是有家世有钱有财,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陶桃的心抽痛了一下,每一次他的亲口承认,都让她堕入万劫不复,要有无数次的心理建设才能缓过气来。

他和她,是主人和奴仆,难道就是永恒的差距吗?多少次想依偎到他的怀里,但他的眼眸里,一闪而逝的情魅之后,总是要用房间的仇恨来隔开他与她的柔情。

可是,他的心里,分明是有她的。只是那涛天的恨意,蒙昧了他的眼。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明白,恨她不是生命的全部?

也许对邵天所谓的解释感到满意,也许权衡之下,顾晓丹仍是不能放弃他。所以,她的声音渐渐平缓起来:“邵,现在我来了,她是不是用不着满足你的需求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晓丹不是不感到屈辱的。分明是自降身份,只是为了求得邵天的青睐。邵天只是笑着摇头:“晓丹,你来她不一样。你是我明媒正媒的太太,而陶桃,她只是我的奴。”

陶桃短暂而轻微的抽气声,忽然把邵天的心击了一个洞。再有贬低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其实只是心虚之后的撇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并不想放弃与顾晓丹的这段婚姻。因为它带来的好处,足可以使邵氏在回归正常运转的时候,仍然在资金上得到银行和各家金融机构的大力信贷支持。

自古以来,江山和美人,都是男人心里最不平的天平,总是摇摇摆摆。

对于目前处在危机之中的邵氏集团,邵天是有愧的。

顾晓丹吸了一口气:“那么,我想你不再需要在这里陪夜了吧?我还没有吃晚饭,你可以陪我吗?”

邵天不舍地看向陶桃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心里的痛,仿佛已经生根地扎了进去。

“好,我请客。”邵天微笑着,映着窗外的残霞,是一种清透的亮丽。

仿佛打了一声胜仗,顾晓丹对陶桃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陶桃却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邵天的话,还在一遍一遍地咬噬着灵魂,让她根本忘了对外界的反应。

顾晓丹自然而然地挽起了邵天的手臂,脸上是胜利的笑容。陶桃甚至没有抬头,邵天的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陶桃,你吃了晚饭,就先睡一觉。”|邵天这样交代,脚 步似乎迟疑了一会儿,却被顾晓丹轻轻担了一下。

“咦,邵,你要出去?”韩思海换了便装,才推开门,就看到邵天和顾晓丹状似亲密地要往外走。

“是啊,思海,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陶桃。”邵天有些不自然地说。

“照看陶桃,我当然是愿意的。”韩思海看到陶桃长发半垂,纤瘦的身子似乎在风雨中飘摇,竟有些不稳的错觉,“但是,你不觉得你也有责任留下来吗?”

顾蓝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韩思海,他温和儒雅的气质是吸引人的,但他说的话让她反感,何况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生,因些顾晓丹抽仰了下颌,高傲地说:“他更有责任陪伴未婚妻吧?陶桃,只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一只猫而已。”